三月江南,正值雨時。
江上薄霧輕籠,風中雨絲迷蒙。
望江樓上,說書人以醒木敲案,朗朗開口,故事才剛開始。
言曰:“自古盤古分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有道君王安天下,無道君王害黎民。輕輕彈響三弦琴,慢慢稍停把歌論,歌有三千五百本,不知哪本動人心。”
這段辭令,說書人每次開頭,都會講一次。
“今兒我們便講講這皇朝的傳奇事,血滴子。”
座下唏噓聲起。
皇家血滴子,行事奇詭殘忍,為眾人所懼。
說書人卻輕笑:“想來這血滴子行事,各位客官都有所耳聞。”
“這血滴子是什麼事物?據說外以皮革為囊,內藏利刃,殺人時,革囊罩頭,一收緊,頭即斷入囊中,化骨水一彈,即成血水。而我朝太祖皇帝自立國之始,便創建了這麼一支極其鋒利的隊伍,皇家血滴子。”
“這些人武藝高強,極擅夜行,飛簷走壁,如履平地。而且會喬裝改扮,如巡役、商賈、乞丐,扮相無一不像。不知各位客官可曾記得兩年前南海布政司吳晉被滿門抄斬一事……”
說書人聲音平仄有度,這些參雜了血腥與陰暗的廟堂之事,在他說來倒顯得如那陌上見花的江湖事般,驚險跌宕卻流麗。
角落裏,阿妍漫不經心地聽著故事,將冒著熱氣的茶水注入杯子裏,嫋嫋升起的水氣氤氳了視線。
樓外,榆樹葉尖的雨珠兒將落未落,半晌,化為晶珠邐迤而下,緩緩湮開。
樓裏樓外,截然不同。
淚兒上樓來便瞧見這麼一副景象,她穿過人群來到阿妍麵前,委屈道:“姑娘你真是讓奴婢好找!俄頃的工夫便上了樓來,險些誤了吃藥的時辰。”言罷,她從袖裏摸出個白瓷小瓶倒出兩粒藥丸來。
阿妍接過藥丸就著茶水吃了,神情卻比淚兒還委屈:“你不見了,我又找不著,還不能進樓避避雨嗎?”
淚兒雖自稱奴婢,卻不是她的奴婢。
她是一個沒有記憶的人。
淚兒說,去年年末江南不少地方竟是罕見地下了大雪,阿妍她應當便是因家鄉受雪災而遠走的流民,卻不曉得怎麼身受重傷,幸好被她家公子撞見,公子心善,便收她在江南別院養傷。可惜她身體雖然痊愈,記憶卻由於腦部受創失去了,因著隨身有方帕子繡有“妍”字,大家都稱她為“妍姑娘”。
阿妍也是自得其樂。
她時常迎風飄淚對月感懷歎息世事無常,一次受傷,竟讓她一介流民過上了衣食無虞的生活,實屬上天垂憐。
於是,心懷感恩的妍姑娘在吃藥上十分配合,十分聽話。
阿妍覺得,除卻口感差一點,於她而言,藥汁如同酸梅湯,藥丸如同芙蓉糕,既如此,何不順遂大家的心意,然後愉快地玩耍呢?
故事落幕,望江樓裏的茶客來了又去。
阿妍撐著一把油傘,行得緩慢。
江南煙雨,覆了前路,道路遠處,霧氣蒼茫。
幾經曲折,阿妍發現她不經意拐進了一條僻靜幽深的巷子裏。然後,她眨了眨眼。
前方,一名壯漢堵住了她的路。
而身後,路癡丫頭淚兒再次光榮失蹤。
阿妍側了側身,和善而謙遜地打算從旁邊借道。
可惜沒能如願。
男子桀桀笑聲響起,一臉的猙獰:“小妞兒膽子倒是肥!被我賴八撞上還想跑?”
阿妍無奈地望望天。
賴八一個手刀劈昏了阿妍,將她扛在肩膀上專挑僻靜路向城外趕去,心裏暗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隻歎準備不全,沒帶麻繩麻袋和小弟,但這種事,確實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出乎賴八意料的是,肩上的貨物沒半晌便自己醒了,她不哭不鬧,歪著腦袋甚是小意地問道:“你便是那個很厲害很有名的賴八爺麼?”欺男霸女,打家劫舍,無惡不作的地頭蛇。
“知道就好!”這句話聽得賴八很舒心,但他還是冷哼一聲,“聽話點八爺我說不定會留你一條命!”
“哦。”阿妍乖乖應了下來,不再言語。
幾經輾轉出了城,賴八的心情也暗暗放鬆了下來。
阿妍瞧著雨霧中分外旖旎的青山綠水,輕飄飄地說著大為掃興的話:“八爺,你走得太快,顛得我想吐。”
語音剛落,“哇”一下對著賴八當頭就吐。
賴八沒想到她說吐就吐,冷不丁被澆了個滿頭,怒極一把把阿妍揪了下來“吧唧”就給了她一巴掌,氣急敗壞道:“****個小賤人,還真吐!”
而後,賴八重重一手刀再次劈昏了阿妍,將她丟在樹旁,自己在河邊清洗起來。如果不是那位指定要活捉,他簡直想一刀捅死這小賤人,不,在此之前,他還要幫她好好梳理一遍身子,那樣嬌嫩嫩的軀體……賴八這樣想著,自個兒的身子不由熱了起來,便又想著辦完了事一定要找嬌紅那個小娼婦好好幹上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