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籠罩在小巷上方的結界隨著長老們的離去而漸漸消散，人類世界喧鬧的聲音再次傳了進來。
我一瘸一拐地朝倒在地上的諾南走去。
剛才，執法長老將我變成黑貓的時候，我事先沒有準備，結果從半空中摔了下來，身體被地上的石子擦傷了，爪子上的肉墊也被碎石劃破，一走路，就傳來鑽心般的疼痛。
可是就算很痛，身上在流血，渾身髒兮兮的，我都不在乎。我艱難地走到諾南的身邊，用爪子輕輕地拍著暈倒在地的他，小聲地喵喵叫著，期望他能很快醒過來。
我沒有想過，他醒來之後會發生什麼事。
諾南已經被執法長老修改了記憶，不會再記得我，而我也變成了貓咪的形態，不會說話，沒有辦法向他說明一切。
天色一點點暗了下來。但是諾南一直沒有醒來，我開始擔心是不是執法長老對他用了別的魔法，讓他不能醒來。
我焦急地用爪子拍著他的臉，不遠處的道路正在施工，一條被挖破的水管裏不停地冒出清水來。我瘸著腿跑過去，小心地將沒有受傷的前爪打濕，然後跳著跑回來將水灑在諾南的臉上。
變成貓咪後，我的爪子很小，根本帶不了多少水，所以我隻好一次次地往返在水管和諾南之間，單腳跳著將水一次次地運回來。
夜幕低垂，四周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諾南還是沒有醒來。
我急得快要哭出來了，但是現在我不會說話，隻能一邊焦急地發出“喵喵喵”的聲音，一邊在原地團團轉。
“好痛——”
這個時候，諾南低沉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如同黑夜裏閃過的一道光讓我充滿了希望。
他慢慢地坐了起來，一邊揉著肩膀，一邊四處打量著，仿佛很納悶自己為什麼會躺在這裏。
“我怎麼會在這種地方睡著了？”他歪著頭仔細地想了想，但似乎什麼也想不起來。
諾南，是我啊，我是洛洛亞啊！
我在諾南身邊團團轉，拚命地喵喵叫著吸引他的注意，希望他能發現我的真實身份——不可否認的是，我此時心裏存了一絲希望，希望執法長老的魔法失效，諾南能記得我是洛洛亞，原形是小黑貓的洛洛亞！
諾南終於發現了我，低頭望著我。我以為他有所發覺，就更加努力地喵喵叫著。
諾南，認出我來啊，認出我來啊！
他隻是低頭看了我一陣，然後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哪裏來的野貓？”
野貓？他，他說我是野貓？
聽到他這麼說，我的心頓時沉到了穀底，濃濃的哀傷湧了上來。
他真的一點都不記得我了。
我抬頭看著他，第一次感覺到和他的距離是那麼遙遠。
街上的路燈一盞盞地亮了起來，諾南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他的表情看上去依舊很疑惑，而變成黑貓的我因為體型的差距隻能蜷縮在他的腳邊，悲哀而無助地叫著，期望他能盡快發現我的真實身份。
可是諾南連看也沒看我一眼，便轉身朝巷子的盡頭走去。
我連忙跟了上去。
天空下起了小雨，雨絲輕柔地落在我的身上，打濕了我黑色的皮毛。
我的腳受了傷，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身上也在流血。走在街上，很多人都朝我投來詫異的目光，還盡量地躲避著我，唯恐被我弄髒衣服。
因為下雨，諾南黑色的頭發被打濕，順從地貼在脖子上，休閑衫被淋濕以後，緊緊地貼在了身上。走在我前麵的他，步子很大，逐漸地和我拉開距離，慢慢地，我就隻能看到他的背影了。
我必須一路小跑才能勉強跟得上他，盡管我已經很努力地呼喚著他，可發出來的依舊是淒慘的喵喵的叫聲。
“喵——喵——”哪怕他不記得我，我也希望能待在他的身邊。諾南，回過頭來看看我啊！等等我啊！
可是諾南始終沒有回頭。
就這樣，我一路跟著諾南回到了公寓，諾南站在門口用鑰匙開門。
眼見著諾南就要進門，我顧不上疼痛，瘸著腳朝他跑去。
“喵嗚——”我趴在他的腳邊，低低地叫著，哀求他，希望他能收留我。
哪怕你忘記了我，我還是想待在你的身邊——現在，我不再是為了完成任務，而是單純地想留在他的身邊，跟他相處得久一些。
我拚命地喵喵叫著，爪子按在他已經開了一半的門上，抬起頭來，擺出最可愛的樣子望著他。
可是和諾南的目光對上的時候，我突然愣住了。
諾南的表情很冷漠，黑色的眼眸裏流露出的也是冰冷的目光，看著我的時候就仿佛在看什麼垃圾一般。
這不是我認識的諾南，至少不是在今天之前我認識的那個會對我微笑的諾南，哪怕語氣和表情很冷酷，卻總是不自覺地關心我的諾南。
他更像是……
我剛剛見到他時的樣子，對誰都很冷漠，不理不睬。
為什麼他會變成這個樣子？難道他真的一點也不記得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了嗎？
我很難過，小心翼翼地靠近諾南，伸出柔軟的爪子想要觸碰他的腳麵，或許等我碰到他的時候，他就會想起曾經的一切。
可是諾南沒有給我這個機會，我靠近他的時候，他隻是不耐煩地皺了皺眉。
“野貓走開，我這裏沒有貓糧！”說完這句話，諾南大大地後退了一步，繞過我，走進房間，然後“砰”的一聲將門關得嚴嚴實實，隻留下我在門外呆呆地望著那扇緊閉的門，傷心地流淚。
“喵嗚——”
可就算是傷心的哭泣，我發出來的也隻是貓咪的嗚咽聲。
經過這一番折騰，我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我趴在公寓的走廊裏，覺得自己渾身都很痛，肚子也咕咕直叫。
我現在是沒辦法和諾南接近的，自然更加沒辦法取得他的眼淚，這就預示著我不但可能會完不成執法長老給我的任務，更有可能一生都保持著黑貓的形態無法變成人形了。
如果是這樣，我不但沒辦法和諾南說話，也沒有辦法讓他記起我了。
我把耳朵貼近房門，房間裏靜悄悄的，不知道諾南現在正在做什麼。
他總是不按時吃飯，不知道現在沒有我的照顧他會不會又變成老樣子。
想到這些，我的心就像被什麼狠狠揪住一樣疼痛。
我隻得打起精神來，用爪子敲打著諾南的房門，厚厚的肉墊敲打在門上，卻隻有很小的聲音。
我的心裏焦急又難過。
諾南，是我，開門啊，拜托你看看我，我是洛洛亞啊！
我在心裏不停地呼喊著，希望諾南能打開門來看看我。
可是那扇房門緊緊地關閉著，在黑暗中無聲地嘲笑著我。
諾南真的已經把我忘記了嗎？
不會的，我們花費了好長時間才走到現在，他還對我溫柔地笑過，絕對不可能輕易忘記我！
因為淋了雨，又加上受傷，我感到疲憊極了。
走廊裏的燈都是聲控燈，隨著聲音的消失逐漸熄滅，長長的走廊裏十分安靜，目之所及一片黑暗！
嗚嗚，我最怕黑了！
我蜷縮在諾南房門前的角落裏，充滿期望地等待他打開門，大大的貓眼不時閉上又睜開，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強烈的睡意朝我襲來，我拚命抵抗著，不讓自己被睡意打敗，可最後還是忍不住，我慢慢地閉上眼睛，逐漸失去了意識。
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我感覺到自己的眼角濕濕的，一滴淚水順著臉頰慢慢地滑落了下來，掉在了地板上。
但是我已經什麼都看不清了，慢慢地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我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在夢裏我通過了考試，變回人類的模樣，諾南也記起了我，我們兩個人手牽著手在大街上逛街、約會。
他對我露出溫柔的微笑，叫我“洛洛亞”……
我好開心，好幸福！
我沉浸在這個美麗的夢中，期望自己永遠都不要醒來了。
“上午是新專輯的歌曲錄製工作，舞蹈練習就安排在下午好了……”
“晚上有音樂節目的錄製？知道了，但是事先聲明，我不想回答任何關於緋聞的問題……”
“知道了，我會在家裏等你來接我的。”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了一個熟悉的男聲，還依稀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手中拿著一部白色的手機，正在和什麼人通話。
我微微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待在一個很大的房間裏，房間的裝飾很豪華。而此時我正趴在真皮沙發上，身下還墊著軟綿綿的白色墊子，傷口也被人清洗過，還包了繃帶。
好溫暖！是那個人救了我嗎？
那個人站在窗邊，修長的身影沐浴在早晨的陽光下。他突然轉過身來，當我看到那張漂亮的臉時，頓時愣住了，心裏湧起一陣驚喜。
是諾南！諾南救了我！
可是看到那個人臉上洋溢著的熱情的笑容時，我心裏的開心一下子消散了！
不，不對。
諾南的眼神不會這麼溫和，笑容也不會這麼熱情，他就像住在北極的人，眼神總是帶著冷意，偶爾露出的笑容就像是冬天裏的陽光，雖然隻有一點點溫度，但是非常珍貴。
那個男生掛斷電話，沐浴著晨光朝我走過來。
是諾南的雙胞胎哥哥——諾北。
“咦，醒過來了啊，小貓咪！”他走到我的麵前，蹲下來，笑眯眯地望著我。
原來是諾北我把帶回了他的家裏啊！我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然後睜大圓溜溜的貓眼望著諾北。
“還真是隻漂亮的小黑貓啊！”諾北見我醒過來，伸出手慢慢地摸著我的頭。
說實話，我不太喜歡他的這個動作，所以往後昂了昂頭，躲開了他的魔爪攻勢。
“很驕傲嘛！”諾北笑嘻嘻地抓住了我的兩隻前爪，將我提了起來。
後腳支起身體的時候，受傷的地方傳來一陣鑽心的痛，我忍不住發出淒慘的“喵嗚”的叫聲。
“啊，抱歉，我忘記你受傷了。”諾北滿臉歉意地放下我，又拍了拍我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