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隔岸風塵(1 / 2)

如果有一天我遁入空門,請告訴佛祖,我曾經墮落過。

一枝出牆的紅杏,落在寺廟裏。每到春天我總會為一男一女兩個人流淚不止。讓我悲情的是我不能說他們任何對錯,如果能夠說出來,也許會減輕我對三月的懺悔,把他們遺忘掉,可是,無論怎樣努力,隻會加重對三月的懺悔。

那個三月,連草都沒有長齊整,花就突然地開了,突然地熄滅了,那麼快,快得從此像是再沒有了三月。

禁忌。任何踩破禁忌的事情,都是讓人興奮的。

一個和尚和一位公主愛情故事。

他們突然刺穿了社會禁忌。那麼敏感的話題,津津樂道的唐朝吐沫星子一直濺到今天,猜測到今天,隱晦到今天,嘲弄到明天。

隔岸風塵,我隻是隔岸的看客,我隻看到隔岸紅紅綠綠的風景,那裏的花香聞不到,花蕊花莖之上的蝴蝶顏色我看不清,我隻是一個看客,一個無聊的看客。

踩著禁忌的人,一定是在煎熬自己,把自己擱置在風口浪尖上任憑斜雨橫風潑灑。

我想在第一時間到達第一現場,采訪當事人,看到他們當時的表情,瞬間的。聽到他們呼出的第一口悶氣,可是我做不到。

我常常跌倒在曆史的真相麵前,無可奈何。我也常常被掩飾了的曆史所擊傷,被那些扯去曆史背景,胡塗亂抹的所謂真相迷惑,激怒,傷感,不安。

辨機和尚和高陽公主。

一位是當朝最有作為的高僧翻譯家,瑜伽思想最重要的典籍《瑜伽師地論》,辯機一人就譯出了大部分,中外聞名的《大唐西域記》,由玄奘口述,辯機記錄書寫整理。如果不怕冒犯玄奘大師的英名的話,這本書的真正作者應該是辯機。

一位是唐太宗最鍾愛的女兒高陽,集千萬富貴於一身的女人。

曆史偏偏就讓他們相遇了,在三月花迷眼,草燒心的季節,在野外見了麵。

三月,一個春情蕩漾的月份,一個使人總是蠢蠢欲動不安分的季節。風軟綿綿的,花半開半不開的,三月來了,冬天邊走邊回頭留戀著,一切都是那麼懶洋洋地在心裏動蕩著不安著。

該死的三月。莫名其妙的眼淚,總是那麼多,一串串排隊搶著跑出來鑽進去地戲弄睫毛的阻擋。

還是容我慢慢敘說他們的孽緣。之所以是孽緣,他們踏破了禁忌,他們的開始就預示著沒有好的結果。

之所以是孽緣,後人就可以添油加醋地擺弄他們,作弄他們。

拿這段孽緣做文章的人,都在寫,寫孽緣,寫他們心裏淤積故事,粉飾三月的桃花。每個人站在自己的針尖上,針眼裏,偷窺他們。

有人說,高陽引誘辯機是女人驕縱淫蕩的明證,是人性的變態,辯機是高陽報複命運的道具,是縱欲泄欲的工具,是為了激情搏殺情感的瘋狂。

對於辯機和尚來說,這段情感是生命裏的一種幸福,一種劫難,一種恥辱,是無辜的受害者。在宗教徒眼裏,高陽就是一個該死的妖孽。

每個人都充當指責者,流著口水辱罵著,仿佛不辱罵他們,就不會證明自己的清白,自己道德的高尚。

這是一場愛情和宗教束縛的戰鬥。開始是本能,過程是愛情,最後是悲情。

回到三月吧。盡管三月惹是生非,撩撥了那麼多動蕩不安的心,還是回到三月吧,說說這段孽緣的來龍去脈,說說隔岸的風塵,也許會讓冬天早一些回到自己的位置,讓三月明媒正娶地回到桃花的四周。

高陽公主尊父命嫁給了當朝宰相房玄齡的二公子房遺愛。對於這樁政治婚姻,高陽是不滿意的。從豪門到豪門,從一張床走到另一張床的距離那麼遠,又那麼近,遠到她在床頭不認識床尾的那個孔武有力的男人,她的丈夫。她不愛他,可是,她必須在婚姻裏圈養自己,從她出生那天開始,她不屬於自己,她屬於權力,屬於政治,因為她是公主。

在一個人一生的許多岔路口上,注定有一個讓你為此痛哭的人,等著你。也可能有一個讓你笑的人,在另一個岔路口等你,可是,命運每次安排的結果,先讓你遇見那個讓你哭的人,等你哭得淚眼婆娑的時候,在眼淚縫隙裏,你才看到那個笑著等你的人。往往,在你眼淚還沒擦幹的時候,笑的人不見了,讓你哭的人,已經和你親密無間了。

不是蓄意要勾引一位高僧到自己的床頭的。隻能說,這是一次要命的意外,一種躲也躲不開的劫數。

那一天,她到春情蕩漾的野外踏青去了,看見一間寺廟,可能是好奇,也可能是劫數到了,她嘻嘻哈哈地進了寺廟。一位英俊的男人在安靜地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