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椅子上的夏之澄，現在應該處於遊離狀態，他既沒有怒氣衝冠地起來回敬陸漫漫幾句，也沒有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那樣眼神一亮，可能連陸漫漫摔倒在地上都沒有意識到。不過他的臉色從剛才的醉紅變成了蒼白，陸漫漫想他大概還是有聽進去幾句的。
體力很久都沒有恢複，陸漫漫便安靜地坐在地上，四十五度的角度向上看，正好可以把夏之澄那張盡管蒼白卻沉靜依舊，成熟更甚的臉仔細地探究一番。
然後，當陸漫漫剛剛從夏之澄微探出的胡子看到他漸漸恢複色澤的嘴唇時，那兩瓣有彈性的嘴唇輕輕張開，陸漫漫聽到夏之澄從未有過的憂傷的聲線：“你曾經告訴我要不回頭不回頭地走下去，可是這一次，我回了頭，不想走。”
這句話讓陸漫漫倏爾平靜了下來，她記起高考前最後一個夜晚的一個小插曲，臉上浮現出溫柔地回想著的神色。
因為教室被用作考場的原因，全部高三的學生被要求搬到了獨立成樓的科技館度過最後一個考前的夜晚以及考試期間的晚自習時間。而除了還希望考生多看進一點書的老師以外，幾乎所有的考生都知道這幾個夜晚不是用來複習的，而是和以後可能再也不會見麵的同學最後交流的機會了。於是上課期間，教室裏彌漫著浮躁的氣氛，下課鈴一打，走道裏便擠滿了人，有在樓道裏聊天的，也有特意跑到別人教室裏交流的，好不熱鬧。
陸漫漫也跑到了教室外麵，靠著牆站著。因為換教學樓的原因，原本井然他們班是在陸漫漫她們班樓上的，現在因為班次不遠，直接分到了對門。所以陸漫漫靠著身後自己教室的牆，眼睛卻直直地盯著對麵的這堵牆，仿佛再聚精會神一些，就可以透視了這堵牆，看到裏麵或埋首做題或抬頭微笑的井然。
當陸漫漫看到井然從前門探出頭，然後笑著朝她的方向走過來的時候，陸漫漫心裏一慌，以為他井然感受到自己灼灼的目光了。然後耳邊夏之澄似笑非笑的一句：“看，我就說陸漫漫在等嘛！”更是讓陸漫漫羞得恨不得去哪兒挖個洞躲起來。
不過井然沒說什麼，隻是從手裏拎著的塑料袋子裏拿出兩杯奶茶遞給夏之澄和陸漫漫，然後再拿出剩下的一杯，戳進吸管開始喝。
第一個晚上就這樣平靜溫暖地過去了，誰也沒有預料到第二天陸漫漫竟然會遇到那樣的事，所以第二天晚上當井然和夏之澄一開始對著袋子裏剩下的一杯無人認領的奶茶時，還以為陸漫漫又在鬧什麼別扭。而當他們勾肩搭背笑嘻嘻地走進教室，看到在眾人圍繞中間那個趴在桌上，肩背不住抖動的人影，他們突然慌了。
耳邊有好多人的聲音，有在安慰的，有在疑惑的，有真真實實為陸漫漫可惜的，也有幸災樂禍看著陸漫漫陰溝翻船的。陸漫漫不想哭，但是在這樣手足無措的情況下，除了哭，好像沒什麼可幹的了。而且耳邊那些人紛紛擾擾的話，就像是一下一下刺在吸滿水的海綿上的針，讓裏麵的水不由自主地就那樣流淌了出來。
恍惚間，陸漫漫聽到什麼東西被放到桌子上的聲音，然後有個人說了句什麼，原先耳邊嘈雜的講話聲都消失了，隻聽見很多的腳步一點一點走遠，然後左右兩邊有帶著熟悉的氣息的人坐了下來。不，應該說是四個人，前麵還有兩個站著的。
陸漫漫頓住哭泣，抬起頭，看見麵前真心實意的四張擔憂的臉。
“漫漫，你怎麼了？”許依瑤先問了句。
“是不是考的不好。考試嘛，發揮失常也是有的，但是明後天還有考試啊，結局還遠遠沒有固定。”林亦棋也開口安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