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風說不出話,顫抖著手去夠桌子上的瓶子,洛歡忙拿過來,低頭掃了一眼說明然後倒出藥丸塞到他嘴裏。
“好一點麼?”她看著自己懷裏那個站都站不住的人,遲疑著開口。
淩風點點頭,再度伸手撐住桌子,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下來,喘息著開口,“謝謝。”
洛歡搖搖頭,想起剛剛看到的藥瓶標簽,“你有心髒病?”
淩風應了一聲,“嚇到你了麼?抱歉。”
“沒……”洛歡有些發愣,“嚴重麼?要不要去醫院?”
淩風擺擺手,“老毛病,痛過就好了。”
不知怎的,洛歡聽得心裏難過,見他坐得很累便好心開口,“要不扶你去床上躺一會兒?”
淩風想了想,點頭。
洛歡立刻迎過去小心的扶住他,那人身子冰涼卻出了一身的汗,她在心底歎了聲可惜。這麼年輕的人怎麼得了這種病呢。
似乎是依舊難受的厲害,淩風半臥在床上疲憊的合上眼睛。洛歡愣在那裏不知道該幹些什麼,空間安靜的有些尷尬,她想開口卻有怕吵到他。
“相片在書桌最下層的抽屜裏,你隨便挑一張吧。”剛剛發病的人聲色喑啞虛弱,洛歡聽得心裏堵得慌,依言輕輕拉開抽屜取出相冊,一張張安靜的翻閱。
相冊裏有不少照片,從他還是個孩子起一直到成年。那人似乎很少有單獨的相片,照片的內容大部分都是三個人的,偶爾有幾張是他和一個漂亮女子。
“那兩個是你的兄弟麼?”見那三人動作親昵,洛歡猜測。
淩風輕輕應了一聲。
“你是老大?”
“為何這麼猜?”淩風好奇的看著她。
“因為你總是站在邊上啊,你看這張,你的兄弟們在打鬧,你就站在一旁看著他們笑,兄長不是就該這樣麼?”洛歡舉起其中一張照片,笑著開口。
淩風淺淺笑了一下,搖頭,輕聲道,“我是老二。”
洛歡皺眉,為自己猜錯而小小的低落了一下,隨即又拿起另一張,指著上麵的女人曖昧的笑了,“女朋友?”
淩風嗯了一下,語調平淡,洛歡正奇怪一個正常男人怎麼會用這樣的語氣回答這個問題,就又聽到那人淡淡的補充了一句,“曾經是。”
“哦……”洛歡訥訥的應了一聲,心中竟有些竊喜。
“你挑好了沒?”
“嗯……沒有單獨的啊……”洛歡繼續翻閱。
“……抽屜裏有剪刀。”
床上的人淡漠一句讓洛歡愣住,“照片是回憶的一部分,哪裏能說剪就剪呢?”
“如果回憶能像照片一樣說剪就能剪掉,那該多好。”淩風輕輕歎了口氣,緩緩合上眼睛,“你慢慢挑吧,我累了,走的時候記得關門。”
洛歡還沒想好怎樣回答,就看到那個人半靠在那裏睡著了的樣子。她愣了一下,走過去小心的替他蓋上被子。
手指觸碰到他的身體,冰涼的像個死人一樣。
這麼熱的天氣,他穿著長袖襯衫還蓋著秋天的被子,換做別人早就中暑,是他天生體質如此還是因為病的厲害?
想起他上樓時走的異常緩慢,本以為他是顧及自己是個女孩子,現在看來無非還是因為他的身體。洛歡情不自禁的皺起眉頭,歪著腦袋看哪個睡夢中仍舊一手按住胸口似乎那裏有化解不開的痛的人,幽幽的歎了口氣。
心髒病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病?
發作起來的時候會不會有那種窒息的感覺?
就像她見到他的時候那樣。
他說,如果記憶能像相片一樣想剪就能剪掉該多好。那麼他有什麼記憶痛苦到需要剪掉?
活了十八年,洛歡第一次對某件事有了如此濃烈的興趣,也是第一次為某個人心疼,更是第一次體驗到窒息的感覺,洛歡安靜的坐在淩風身邊陪了他四個小時,夜幕降臨的時候,他依舊沒有醒來的意思,於是她隻好離開,腳步關門都盡量做到最輕,唯恐驚醒了屋子裏的人。
她帶走了淩風兩張照片,一張是兄弟三人並肩站在衡宇大門前,從校服的年份上看,中間那個打了耳釘染著黃色頭發的人該是老大,而右手那個眉目俊美到有些妖孽的人該是最小的。其他兩人都笑得燦爛,隻有他臉上笑意透著幾分平靜淡漠。
還有一副是他摟著一個女人站在夕陽下的山頂。他看著身邊的人,目光溫柔到足以讓天下女子心醉。
有個念頭突然的冒了出來,嚇了洛歡自己一跳:總有一天,要讓他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當時的洛歡還不知道,為著這個看似荒唐的念頭,她苦苦的等了八年,用盡了一生的力氣執著那麼一次,換來的也隻是那溫柔的注視。
然而,隻一眼,卻也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