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庭院深深深幾許1(1 / 2)

六月,我與盈盈站在我家後花園的涼亭裏,望著滿園的合歡樹,滿眼的粉紅色,我與盈盈簡直要花了眼,兩個小女娃相視而笑。多年後憶及此景,心下亦是一片暖風和煦。

“盈盈,你且等著,待我去摘下一朵為你戴上!”我衝她笑笑,嘴角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嗯!”盈盈一口答應下來,複又皺了皺眉,道:“欹釵,要小心,別摔壞了,要不然咱倆又要挨你娘親的訓了!”

我拍了拍她瘦瘦小小的肩膀,說:“放心啦,我哪像你那麼笨手笨腳!”

她極不情願地嘟了嘟嘴,提起裙子坐到欄杆上看花。

我抬步走下台階,眼巴巴地望著麵前那棵比我高太多的合歡樹,本想退卻,但又想到剛剛對盈盈許的諾,一咬牙,把裙子挽到膝蓋處,蹭蹭兩下上了樹。現在想來,若在今時今日給我一棵矮小的合歡都不敢爬,大抵是七歲小娃,手腳利落。

我手腳並用,費了好大力,可算是爬上了那棵合歡樹,可花又離得好遠,無奈,隻得伸手去夠,伸直了手臂,還有好長一段距離,我悲哀地歎了口氣,反身折了回去,大聲衝盈盈喊道:“盈盈,最大的那朵夠不到了,我給你摘一朵小一點兒的,行嗎?”

盈盈嚇得快哭了,哆哆嗦嗦,花容失色:“欹釵姐姐,你快下來罷,盈盈不要花了,不要花了……”

我三步並作兩步飛快地爬下樹,不等她說完便穩穩地落到了地上。她見我落地,興奮地跑過來迎接,卻沒注意腳下,一不留神,被一顆石子絆了腳,“哧啦”一聲,裙子刮在旁邊的灌木枝上,裂了好大一道口子,用來綰發的小玉簪也應聲而落,摔成兩半。

她今日著一身緋紅色的銀絲罩地月牙裙,腰上束以宮絛,六歲小娃頭發綰成垂練髻,上麵插著她最為喜愛的那支扭珠桃形小玉簪,見小玉簪斷成兩截,盈盈不禁“哇”地一聲,伏地抱著斷了的小玉簪垂淚。

“那……那可是爹爹在我五歲生辰時送我的,現在斷了,怎麼辦啊,欹釵姐姐……那是我爹爹送給我的……”盈盈一邊一邊用小髒手抹著眼淚一邊抬眼看我,似乎在征求意見,我看了她這副樣子不禁覺得好笑,小小的娃娃玉雪可愛,不擔心自己有沒有摔壞,反倒擔心起那簪子來。我雙眼一垂,蹲下身子替她檢查傷口,順便把那朵剛從樹上摘下來的合歡花戴到她頭上。那時盈盈的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直至今日我也不曾忘卻。

盈盈的哭聲很快引來了府裏的下人,沈媽媽急急趕過來,沈媽媽是我的乳娘,我和盈盈玩兒的時候是不許她在場的,她從老遠的地方跑來,想來許是費了不少工夫。她一過來,見盈盈坐在地上,手裏還拿著玉簪,頓時驚叫道:“柳二小姐,您怎麼坐地上了?快起來,快起來!”然後又和幾個丫鬟一起七手八腳地扶起了盈盈。這個沈媽媽,什麼都好,就是一遇事就大驚小怪,實在是與我的性子大相徑庭。

沈媽媽口中的柳二小姐就是盈盈,本名柳輕眉,字盈盈,現年六歲,與我一同長大。她姐姐芳名柳軒眉,年十六,嫁予我大哥——郭子橦,是為嫡妻,大哥還納了一房小妾,叫喬喬。據說是那丫頭蹬鼻子上臉,趁我大哥醉酒,爬上了我大哥的床,據說自從那晚後我大哥就再也沒有碰過她,據說常常給我大嫂穿小鞋。不過我冷眼瞧著,橦四爺和柳四奶奶倒是恩愛得很,容不下她插一點足。軒眉輕眉是戶部侍郎柳非真的女兒,名動京城,柳家與我們郭家世代交好,柳侍郎曾笑言:“若兩家世代交好,那麼我柳家的女兒豈不是全都要姓了郭?你們郭相府也要多嫁女兒過來才行!”

這廂盈盈剛被扶起來,便眼淚汪汪地瞅著我哽咽道:“欹釵姐姐,我的小玉簪……”

我扭頭道:“媽媽,把琦玉齋的王師傅請來,無論如何也要把簪子修好。”

盈盈聞言,這才綻開了緊繃的臉,笑了。她站在合歡樹下,頭上戴著我剛剛插上去的合歡,佳人笑語盈盈,豔若桃李,風吹過,落了一地合歡花,樹下的小人兒“咯咯”笑起來,甚是好看,粉紅的合歡落在她緋紅的衣衫上,更顯得人比花嬌,雖未長成,卻也看得出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

我才反應過來,對著那群下人道:“混賬!一個個都傻了嗎?還不去請府醫!”

他們聽了我的話,都喊著“妤姐兒息怒”才誠惶誠恐地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