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請放心。我們買了東西就回來。”尚清遠闊步走出屋內，尚逸塵蹦跳著緊隨其後。
西天的晚霞映照著大街，一些小商販在街上放聲吆喝。見不遠處有一家包子鋪，尚清遠更覺腹中空空，加快步伐欲到包子鋪買些包子。
想著一路奔波，人人都已饑腸轆轆，尚清遠讓店主給包了五籠包子，店主利索地包好了遞給尚清遠。尚清遠一一接過紙包，並塞給女兒兩包道：“逸塵拿好了，回館驛後再吃。”
“哎，”小逸塵興奮地將紙包抱在懷中。
尚清遠一手摟著紙包，一手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隻急著出門了，竟忘記了帶些碎銀出來。他歎息著將銀子遞向店主。忽然一隻白皙的手如疾風般將銀子奪了去。尚清遠驚訝地猛一扭頭，一個纖瘦的黑色身影沿街疾馳。尚清遠扔掉手中的紙包，提氣縱身追出去。那黑色身影輕功極好，瞬間穿過稀稀拉拉的路人躍出半裏多地，她聽到身後有一陣疾風駛來，便拐進了一個無人的小胡同，放慢了步履。尚清遠縱身躍到她前麵，擋住了她的去路。還是那張熟悉的麵孔，還是那雙充滿了怨恨的眼睛。
“紅玉，這些年你過得可好？”尚清遠既驚訝又關切地問道。
“拜你所賜，我過得很好。我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在別人費解的眼神中熬了十幾年了。”黑衣女子難以自抑得掉下兩顆粒清淚。
“紅玉，我們的孩子呢？男孩還是女孩？”尚清遠雙手撫向女子肩頭，急切地問道。
紅玉猛然推開尚清遠，退後幾步，咬著下唇，忿忿地說道：“你沒有資格見他，這麼多年了，你找過我們母子嗎？你盡過做父親的責任嗎？你娶妻生子，一家人幸福地生活著。可曾想起過我這個漂泊的女子，可曾想起過那個沒有父親的孩子？我恨你。”
尚清遠想起了十二年前，紅玉挺著肚子，被自己的父母斥責一頓，連同她的父親一起趕出尚府。從此他們父女便混跡於江湖。自己跪地苦苦乞求父母將紅玉父女留下，結果被父親怒斥一頓，關了禁閉。他終於明白，不管他們相愛得多麼深切，也始終邁不過門不當、戶不對的門檻，婚姻大事隻能聽任父母做主，自己的命運也早已被父母設想周全。那就是繼承父誌，為朝廷效命。父親是英勇的，是忠誠的，在一次平定叛亂之中為國捐軀，母親也抑鬱而終，於是自己便蒙受皇恩，十九歲便被封為四品武官，統領五萬大軍。
十二年前的傷疤再次被割開，尚清遠感到胸口隱隱作痛，他長籲一口氣道：“紅玉，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我們的孩子。在這個世界上，我唯一愧對的人就是你，我當年隻是想好好愛你，沒想到卻害了你。無論你怎麼恨我，我都不會怪你，我隻是想為自己贖罪。”
紅玉斜睨著尚清遠說道：“一句對不起就能撫平你對我的傷害嗎？都怪我命薄，一個江湖藝人，怎麼可能成為尚家的少夫人？注定我要帶著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漂泊。我從你手中劫了朝廷下發的錢糧，你不恨我嗎？”
“不恨，你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我知道你心裏苦。如果那樣能減輕你對我的怨恨的話，我願意讓你劫走，但願你和我們的孩子過上好日子，為了彌補我的過錯，我隻能一錯再錯。我對不起朝廷，對不起百姓。”尚清遠眨了一下眼睛，痛心地說道。
“哈，哈，”紅玉冷笑著說道：“這才是你痛苦的開始，我這十幾年所受的屈辱，所受的苦難，我要一點一滴的轉加到你的身上，我要你和那個女人痛苦地度過餘生。”
“你所有的屈辱、苦難都因我而起，你殺了我吧，你不要再傷及無辜了。”尚清遠失神地望著紅玉，他感到那張可愛的麵孔突然間變得那麼陌生，那麼猙獰。也許是自己帶給她的傷害太大了，讓她迷失了心性，一代威風凜凜、叱吒風雲的武將此刻變得那麼無奈、那麼無助。
“你說得輕巧，死亡並不可怕，也不痛苦。人生最大的痛苦就是生不如死，你明白嗎？哈，哈，哈，”紅玉笑得那麼尖利，那麼陰森恐怖。她一邊笑著，一邊轉身踉踉蹌蹌地遠去了。
尚清遠望著那漸行漸遠的黑色身影，這個女人她曾是自己心中的天使，而此刻她卻像惡魔一樣折磨著自己。前些年，他也曾想過去找紅玉，把她接回家中，但她的夫人楊氏卻極力反對他納妾娶小，無奈，他隻好將這一想法壓在了心底。他忽然想起夫人和兒子還在館驛內等著自己買飯回去呢。哎呀，女兒逸塵還在街上拿著包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