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我想痛痛地罵衝舉“你這個傻逼!難道你不知道自己傷得這麼厲害嗎?”可我的理智戰勝了我的怨忿,又把手伸出幫他擦拭,而這次,衝舉沒有擋開,隻是我擦的時候,衝舉才驚醒地說:“衝舟,怎麼……怎麼地這麼……疼呀!”
“還知道疼呀!剛才你還說很舒服嗎!怎麼現在就又不舒服了?”衝舟帶著幾分氣頭地話說。
衝舉再沒嚷嚷什麼,像一隻受了傷的溫馴小鳥,靜靜地等著我幫他擦拭受傷的血痕,我每擦一下,他都會本能地縮一下。我知道,這會子的衝舉一定很疼,我有點責怪自己,不該大半夜了的還帶著一群醉了的發神經的朋友獨行到這麼遠的地方,我們像幽魂一樣地迷亂遊走,像飛蛾一樣地見光而撲,結果把衝舉摔得頭部稀巴爛。這陣子,其他人又不知走上哪兒了,隻把我和衝舉撂到這鬼不拉屎的地方,衝舉又摔成這樣兒,他們卻沒一個人在場,我真有點痛恨這幫家夥。
衝舉臉上的血跡處理得差不多了,我以困乏為借口,讓衝舉和我坐在路旁一顆大石頭上休息。
坐穩後,衝舟問衝舉:“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也不知道!”衝舉歎了歎醉醺醺的粗氣說。
“那你不打算去學校裏再補習了?”衝舟試探性地問。
月光照射下,衝舉滿臉的擦痕和怨氣,凝滯成了冰冷絕望,良久的沉默後,他掏出一句“衝舟,那所教室,那個黑板,那雙眼神,那無數張謄謄寫寫的白紙,我整整麵對三年了,你覺得我還能有勇氣再對麵下去嗎?”的反問。
被衝舉這樣一問,我清楚,那個複讀生不這樣,何況是一個複讀了三年的高三生?讓他再去坐同一個教室,麵對同一個老師,那教室裏一雙雙眼睛對自己的一雙眼睛,將是怎樣一幅場景?異樣與特殊?有知和無知?同情和憐憫?我……我……真的不敢再為衝舉還原這一場景了。我知道,於他,別人的冷嘲熱諷不算什麼,也毀滅不了他的自尊心,他也能承得住,可於他的家人,於他的父母,尤其是他那僵古不化的父親,次次給他的痛擊,都是原子彈式的,這次更不例外!他的高考成績一出來,他的父親就明明白白告知了他,除非本科學校,其他雜牌學校一應不供讀,並且這次高考的慘敗,也讓他父親徹底斷消了讓他再去補習的念頭,為此,衝舉父親給他已經說了一門婚事,讓他結婚生子,這也是最讓衝舉憋屈揪心的。我更清楚,衝舉雖然嘴上說不願意去補習了,但他骨子裏還是要去複讀的,畢竟堅持了這麼多年的大學夢豈因不去複讀而放棄,這不是他的人生字典,他更不會甘心付出了這麼多努力而一無收獲。
麵對著衝舉,迎著夜半冷颼颼的風,衝舟對衝舉說:“以你今年所考的分數,再到縣一中去複讀,應該是免費的!你就耐著臉皮,揣著低頭再補一年吧!反正是讀了大半輩子書的人了,何必再計較這一年,古人天命之年大都還科甲優則仕,說不定,風水輪流轉,下一年你就高中到清華北大了,那樣的話,你像那三年不鳴的鳥,一鳴就驚全城。”
我說完,衝舉沉默了良久說:“衝舟,你說的對,複讀我是一定還要去的,隻是不想再去一中了。”
“為什麼?”衝舟不解地問。
“我想換個環境,畢竟一中對我留下了太多熟悉的回憶,太多令人傷感的過往,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再碰到相熟的人了!”衝舉姍姍有辭地說。
“衝舉,你這個想法對是對,但你到其他學校補習的話,那學費不是很高嗎?況且你爸已經斬釘截鐵地說過不再供讀你了,你的學費怎辦?”衝舟滿臉迷茫地說。
“我知道父親這次對我失望透頂了,可他失望歸他的失望,我不能因他的意誌就此決定了我的未來,更不能讓我的付出白白枉送。我決定了,利用今年這個假期去掙點生活費,再在上學期間利用周末的時候找個兼職來填補點,就撐一年了,而且我托人聯係的那所補習中學,給我也是免費的。”衝舉說。
“那一所?”衝舟驚訝地問。
“五中!”
“五中?!那不是一年至多考上兩三個本科生的中學嗎?更是全縣最爛學生的集中地,你敢去上嗎?”衝舟質疑著問。
“最爛就最爛!反正去哪兒讀書,都得靠自己下苦功。”衝舉凶理直氣壯地說。
“話是這樣說的,可畢竟那裏學習氛圍差,恐怕會潛移默化地影響你呀!況且,你再補習的話,根本就不能再允許有任何閃失,你是要必須且一定得考上一所本科院校呀!”
“是呀!是必須要成功的,但我就是不想再去一中了,一想到我們先前那個高傲的班主任,我既慚愧又自慚,更來氣是,他從來都看不起我,自己卻不爭氣。去年,我在他麵前發過毒誓,一定要考一所重點院校,可到頭來,落了個分數線連本科線沒上不說,還是我們班裏最爛的一個,萬一我再回一中補習,碰見他,你說,我該多麼多麼無地自容呀!”衝舉很自責和內疚地說。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作為一名學生,一個經曆了好多次高考失敗的學生,如果你連這點定力和隱忍都不具備,那你還怎麼考一流的大學?一中你還是必須去的,畢竟哪裏學習環境好,又有你熟悉的老師,而這些老師可能念及舊師生的份兒上,更多得幫助照顧你,你就拋下自己所謂的尊嚴去吧!”衝舟極力勸說著。
“衝舟,你說的是有點道理,但我感覺,我還是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