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把長在他手腕上的仙器!
那人的金發,在朱雀額盔的火光中,被浸渲成紅褐色。他的動作迅捷如幽魅,一眨眼便將刀尖抵在南宮錯頸上。
究竟是誰?
毫不容情、一言不發,就如此揮刀斬向南宮錯的脖頸!自稱仙家尊者,額環仙器朱雀,行徑絲毫不講仁善,叫人分辨不出是正是邪……仙界之中,她哪曾見過這樣先斬後奏、暴烈殘酷的尊者?
還沒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她卻看見刀子沒有斬在南宮錯身上,而是被一團迅速從朱雀火盔中飛出來的模糊身影伸出雙手擋住了!
容容看得很清楚,那是個紅顏似蹙似愁的美人,神態堅決,卻已經沒有了實體,她拿來抵抗長刀的,竟是可供她好生投胎轉世的累世修為!
南宮錯的聲音,喜悅得發顫。
「卿卿,是你?你還肯見我?」
他將金紅色的眼瞳燦然望向南宮莫卿:「終於把你逼出來了!你們兩人這樣鬧別扭,連朱雀都看不下去,朱雀不想噬你的魂,又不能用神力把你逼出去作孤魂野鬼,可困擾了!你既然現身了,小兩口就好好談一談,我即刻回避!」
南宮莫卿放下蒙矓的雙手,轉身端視南宮錯。兩人一時靜默,彼此凝視的眼神,恍惚如夢。
把長刀收回身側,那人發出純粹的暢然笑聲,果然退了幾步,便要「回避」。
可是,容容無暇細思那一麵是不是正在相顧無語淚千行,隻見那人一轉身,麵帶笑容,朝她流星朗月地閑步走來──
容容瞠目結舌,狠狠盯著那個身形愈來愈清晰的褐眼褐發男子!
他的雙眸神采斐然,氣息卓爾傲立,唇邊勾笑,亦正亦邪──可是,那長相?分明就是……
「傻小子──你沒死?!」殷、殷天官?
神采逼人的「殷天官」卻揚了揚眉,朝她露出極有興趣的異樣笑靨。
「……小丫頭,你好樣的,本尊還是生平第一次被人叫成傻小子!」
倨傲的聲音未休,「殷天官」已經走了過來,大剌剌地將正常的那隻左手搭在她肩上,看似對她極其不滿,但,容容卻驚覺他額上竟不斷滲出冷汗。
汗水順著他淺褐色的發,涔涔滑落,隻是一滲到朱雀火盔旁,便被汲去了。
她的靈敏聽覺瞬間捕捉了傲戰極其細微的顫音。
「小丫頭,我如今隻有一魄,卻身懷兩項神器,很快就要扛不住……趁他倆不注意,我養點氣力。你切莫聲張,替我仔細看著那兩人的動靜,好好陪我把戲演下去吧!」
那男子,依稀還能辨認出是殷天官的眉眼,但如今那副俊美容顏之上,卻擁有殷天官所欠缺的神秀靈動,正透出了一絲自嘲,一抹苦笑。
眼前這個「不是殷天官的殷天官」如此一說,容容才發現,原來他身上的戰氣,是長刀的天生煞氣;而那股烈火奔湧的仙氣,卻是來自朱雀火盔!
這人本身,除了看來光采驚人之外,本質上完全已是搖搖欲墜的彌留狀態。她雙眼一眨,頓時明白了些什麼,臉色忍不住刷白。
原來,這隻是個仙氣肆虐的紙老虎!但願激動中的南宮錯千萬不要回神察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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惇和雖是五感不足,卻也沒有師妹想的那樣不濟。他放出靈識,探查了方圓數十裏,果然感受到一陣異常的靈動。
是仙客居!
正要湊近查探,卻覺天上一時大暗,抬頭瞧去,原本明光閃耀的朝陽,居然毫無聲息地驟然暗下!集市上傳出凡人紛擾的驚喊:
「天狗食日!天狗食日!」
「官府的大人沒有通知呀!」
「天神降罰,天神降罰啊……」
全然的黑暗中,那片自空中迸落飛墜的金光,於是顯得更加磅礡洶湧。
「是太陽!」「太陽掉下來了!」
凡人們的哭喊聲愈發驚惶,惇和卻清楚看見那不是一道光,而是兩道靈力盛大驚人的魂魄!
居然,也是投往仙客居?
彼處必然異變!
惇和再不猶豫,縮地術一施,頓時便落入仙客居裏茶香繚繞的結界,身陷一片山色明媚,卻寧靜得令人發怵的密林。
於是,他沒有看到緊跟著金光之後震入凡間的一道紫**光,紫光把整座曆城牢牢裹死,在渾不視物的幽暗中,人們的惶惑驚嚷逐一被吞噬,城裏漸漸失去了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