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紫袍怎麼行?那是向子珩借來的呀!這樣名貴的東西,把他自己整個人都賣了去作長工,也是賠不起的!
「紫先生,您的袍子落了扣,宣兒剛給您脫了去縫,馬上拿過來。」端著酒案的女孩走了進來,圓甜的臉上笑容滿麵。
殷天官看見她臉上微紅的笑,隻感覺她一直看著自己,和平時偶爾見到的大戶丫鬟不一樣。很大膽。
好像隔壁鄰居那個老愛對他拋媚眼的采茶大姊。
「那,有勞姊姊了。」宣兒的眼神頗令殷天官局促不安。
「不客氣,隻要紫先生您記著宣兒的好。」宣兒笑得愈發嬌美。
但她的意思,殷天官顯是茫然不懂。
「這是娘娘要答謝紫先生的。娘娘今日回到狐仙廟歸寧,和太子爺兩人忙著,沒法抽身過來,於是派我們幾個找紫先生取扇子,娘娘說若紫先生果真有信用,便贈您一把萃金壺和萃金盞,壺裏是娘娘親自挑選的龍宮美酒,您嚐嚐!」宣兒把酒放在桌上,揮袖便招呼殷天官去喝。
所以說,十年過後,他夢裏的劉家閨女真的歸寧回來了?而紫郎也送扇子來了嗎?不對不對,自己既不是紫郎,也不是送扇子來的,自己是帶扇子來試膽的呀!
殷天官隨著宣兒的招呼,走到桌邊坐下,傻愣著續問:「那麼,劉家閨女把扇子拿去,不還我了嗎?」
「當然啦,那是您親口許給娘娘的呀!」宣兒掩口輕笑,眼光譴責似地一瞥,臉上又冒出了朵紅雲:「還有,娘娘早已不是什麼劉家閨女,娘娘如今是龍王太子妃呢!紫先生千萬別再說出這樣不得體的話。娘娘呀,就是怕您對她餘情未了,所以不肯親自來的……」
「哦。」忽然,他想起了夢裏紫郎的那一陣心痛。
自己恐怕真的不是紫郎了。因為殷天官一點也不覺得心痛,隻是不免有些惆悵。
「那,姊姊你曉不曉得……」
他還想問十二龍子的事,那個長得和子珩幾乎一模一樣的龍子。
「嗯?什麼事嗎?」
「呃,不……沒什麼。」
不過,他終究還是沒有開口去問這件事。縱使心裏對子珩的來曆還有一點疑慮,他卻硬是把這樣的懷疑壓下去了。那個龍子肯定不是子珩,子珩一向人很好的!
此時,從城南狐仙廟方向,透出一大片閃耀金光,吸引了屋子裏所有丫鬟的注意,喧嘩的聲音從遠方傳來,還伴隨著高聲歌唱。
不知為何,宣兒臉色一變。
「糟糕!在此處逗留太久,天都要亮了,娘娘怕要親自來催!」
於是,她急忙指揮起幾個小丫頭,自己從門口的架子上拿下了紫袍,還給了殷天官。
但宣兒太匆忙了,殷天官看見袍子上微有紫光一閃,似乎掉了什麼,但隻閃爍了一下,又立刻隱沒在地。
「紫先生,這袍子還你,宣兒要盡快把扇子帶回狐仙廟,不能招待您飲酒了,我留青兒和椿椿下來伺候您。」將袍子披回殷天官身上,宣兒又露出了那個古怪的曖昧笑容:「先生有機會到龍宮一遊時,可別忘了我白鯉精宣兒呢!」
她說她是白鯉精!坐在桌邊的殷天官,在她的笑靨裏一時驚得寒毛直豎。
宣兒沒有看到殷天官的表情,她匆匆走了。
殷天官偷偷覷著宣兒留下的兩個小侍女,心裏發慌。
「紫先生,青兒替你斟酒──」
殷天官跳了起來,身上僅是披著的袍子差點掉了。
「不不,不要不要!兩位回去忙吧!我,我自己來就好!」誰知道這兩個「侍女」,究竟是什麼魚精還是螃蟹精呀!
兩個小侍女竊笑著果然慢慢朝門外退去。
「那我們就回去轉告宣兒姊姊,紫先生沒有了她,就不想要其他人陪了呢!」
「嘻嘻……」
等到嘻笑聲終於隱沒在黑暗裏,殷天官才發現,自從她們走了之後,室內的光明和香氣好像也全消失了,此間除了月光,和萃金壺上的明珠柔光,隻剩陰暗一片。
風,吹得有點寒。
雖然這個房間很精致雅麗,但這裏仍是劉府荒宅。
傳說中鬧鬼的那個。
「唔!」
殷天官冷汗直冒,也不拿杯子了,提起酒壺就是大灌特灌,隻知酒香十足,可惜實在喝不出味道。
一壺酒竟似源源不絕,喝不完似的,殷天官卻沒有想到其中的異樣之處,隻知道,喝醉,就什麼都不怕了!
萃金壺未空,殷天官已醉得不省人事,趴倒在桌上便睡。
啊,最後,他還是不知道紫郎怎麼了。紫郎,有沒有和龍王的太子妃再見一麵呢?應該見不到了吧?畢竟,她已經是龍王的太子妃了呀。
披著溫暖的紫袍,趴在桌上大睡不醒的殷天官,於是並沒有聽到門外有個靜靜佇立了一會,然後逐漸遠去的細細跫音。
「紫郎,你果然沒騙我。但你的東西,我卻是不能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