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燒焦的鴿子(1 / 2)

許怡從四方小桌上倒了一杯溫茶,瓷白色的茶杯上印著一個大大的黑色的“許”字,顯得簡潔幹淨而不那麼花哨。她轉過身,胳膊肘輕輕擱在窗沿上,發呆似地凝望著遠處。

正是早晨,米白微微帶著紫色的布簾乖順地垂靠在牆上,陽光照在許怡的側臉上,二十歲的臉透著些許稚嫩,一頭如瀑布般的長發柔順地鋪在背上。長而密的睫毛似與之發生了共鳴,輕輕如羽般扇下。

一隻麻雀飛來,停在窗外院子裏的那棵桃樹上,對著另一邊的李樹渣渣叫喚幾下,未過片刻就飛走了。

許怡將視線轉到那棵格外矮一些的桃樹,彎起眉眼笑了笑。她仍然記得十三年前的一天,她的爺爺從外地帶來一株桃樹秧苗,她便吵著吵著要種,可誰知她將院子前都挖出了很大個坑,卻無論如何也栽不下去,結果樹沒栽下,倒多了一個坑。經過爺爺好不容易的填補,那個坑才勉勉強強補平。從此之後,爺爺再也沒有準許她動植物盆栽過。

但是後來爺爺去世了,心裏的坑卻再也沒有人填。

許怡單手端著水杯,另一隻手輕輕地摸了摸身旁生長繁綠的墨蘭。

那時的心或許還在,可是在時光的流沙裏,我們不能為了一粒沙子而放棄整捧沙。雖然美好的一粒留不住,但卻能用心來觀賞。而且放棄,或許是對沙子最好的選擇,它的生命,在那一捧沙的幾率中,還有可能變成一顆美麗的珍珠,所以對於她來說,最重要的,就是珍惜現在。

沒有防盜網的窗子多了一層自然的美麗,許怡不禁踮起腳,看向左邊的那個院子。

在這個小小的鎮上,隻有他們兩家是沒有裝防盜網的,她不知道隔壁那家是怎麼回事,但自家這個院子被爺爺保護得特別好。每當有小偷進來的時候,門前從爺爺還在捏泥巴時就跟著他的公狗阿勝會淒瀝地叫起來,或是說若與小偷隔得近,它會直接無聲無息地撲向小偷,咬他個人血淋頭。

阿勝有一身黑棕色的順毛,沒有它的事的時候特別安靜,在爺爺還活著的時候,幾乎每天都陪著爺爺到小鎮的林子裏散步,似乎讀得懂爺爺的心事,或是讀得懂這個家的心事。

爺爺每次去林子都會帶上幾顆草莓,那是在世時奶奶最愛吃的東西。在奶奶過世的那天,爺爺將小鎮超市裏的草莓通通買回家,營業員覺得他瘋了,但卻還是樂滋滋的收了錢。

那天,他將買回來的草莓全部放在奶奶的身體旁,靜靜地陪她躺了一會兒。但他沒哭,隻是不再那麼愛笑,每天都會帶著阿勝去奶奶的墓前陪她,帶著草莓,帶著他想要對她說的話。

她仍然記得那天的情景。

奶奶下葬,對於她來說是件多麼殘忍的事。她一個人躲在後院的牆角裏哭了整整一上午,她害怕爺爺看見她哭也會哭出來。自她記事起爺爺從沒哭過。習慣一個人是可怕的。你不知道那個人何時會突然離去,讓你的生活在沒有找到東西來彌補之前缺掉一塊血淋淋的傷口,但是你卻排斥那塊原本能夠用來彌補傷口的東西。她如此,爺爺也是如此。

她哭得最厲害的時候,他出現了。她不知道他是誰。但他就那麼出現在她眼前,帶著一股清爽的氣息,輕輕地蹲下來陪著她。那個午後,許怡知道自己的眼裏多了一個想出現的人。

可是自那以後他再也沒有來過。每個春天桃花盛開的日子裏,她都會到桃樹下小站一會兒。十年了,她等了十年。他從未出現過。

十年,等一個隻見過一麵且不知道其名字與聯係方式的人太過漫長,爸媽雖在國外,但卻也會擔心她。

許怡歎了口氣,手裏的溫水終是涼透了,或許過不了多久,她便不會再等了吧。

“i'mjustalittlebitcaughtinthemiddle,lifeisamaze……”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許怡拉回思緒,轉身將水杯放在原木小桌上,順手拿起桌上純白的oppo3007,空靈的聲音霎時就停了下來。

對方沉默片刻,許怡重新看了看沒掛,輕輕地:“喂?”

“你還好意思‘喂'?你知不知道,你這次放人家鴿子可是放到火堆裏去了!對方可是伽宜公司的ceo!”

“哦,哦——我明白了。”ceo?那豈不是很有錢?

對方沉了沉氣:“你明白什麼了?”

“你想啊,既然是ceo,那為什麼還會約人到那樣寒酸的地方?一定是太小氣了,這樣的人讓我怎麼放心把自己交給他?”

“好像是這樣沒錯…啊呸…錯了錯了。人家之所以需要相親,是因為不想找一個很物質的女人,而且我也是事後才知道他的身份,我告訴你許怡,你別總是拿你那不存在的推理來忽悠我好蒙混過關,你爺爺去世前交代我了,一定要給你找個好男人把你嫁了,你看看,又錯過了這麼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