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握笛女臉上並無脂粉痕跡,然而修眉美目,皓齒朱唇,天然絕麗。
因兩船緊靠著船舷停泊,曹、陶二人所立之處,相離那床不過一丈遠近,女郎說話的聲音雖低,因為沒有關閉窗門的緣故,也能聽得分明。
隻聽得坐在床緣上的女郎悠然歎著氣,說道:“去依靠人家的事,總是為難的。
此去也隻好聽天由命罷,就是林家不能相容,也不見得便是不了之事,到那時再作計較。”
遂即聽得坐在湘婦榻上的丫環道:“我們此去,雖說是勢不得已,才去依靠他兩老人家,我想您的姨母姨父決不至存心歧視。
小姐盡管放心。”
“父親在綿州的時候,我的年紀雖小,還記得姨父姨母帶著海哥到父親衙門裏住了一年半,臨行還向父親借了三千兩銀子。
那三千兩銀子借去以後,聽說姨父很得了幾個闊差事,卻不曾聽說歸還銀子的話。
可見人情淡薄。
無論那銀子還了沒有,姨父曾向我家借銀子的事,總是確實有的。
我們於今並不圖沾他家的光,隻圖他兩個年老的至親,照應照應,若還不能相容,就未免太不念我父母的舊情了。”
那丫環道:“小姐快不可將這些事擱在心裏,到林家之後,萬一不留神說到這些事上麵去了,傳到您姨父姨母耳裏,定要背地責備您不懂事。”
丫環說到這裏,偶然回過頭來,好像已覺得鄰船上有人偷看的神氣。
當即立起身來,順手將這邊的窗門推關了。
窗門一經關上,說話的聲音便聽不明晰了。
二人隻得縮身進艙。
曹二虎歎道:“陶先生的本領真不差,估量得和親眼目睹一般。
她說她姨父姨母在她家衙門裏住了一年半,又借去了三千兩銀子,可知她確是官家小姐。”
陶子文道:“剛才聽說她的父親在綿州做官。
若是她姓柳的話,她的父親我倒是熟識的。
我那時在綿州一家富戶做館多年,所以知道綿州的知州叫做柳博品,外號叫做柳剝皮。”
曹二虎問:“柳剝皮?難道這姓柳的知州為官刻薄,貪婪殘酷?”
“那倒不是。
但他初來綿州做知州時,捕快拿著一個著名女賭痞,他坐堂問了幾句,就向左右的衙役喝道:‘把她的褲子剝下來打屁股。
’因為咱們大清朝從來沒有抓著女人打屁股的事,衙役都不知所措,遲疑不敢動手。
他更發怒喝道:‘褲子不能剝嗎?本縣還要剝她的皮呢。
’為了這句話,又套著他名字的諧音,從此便落了個柳剝皮的外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