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裏蘊含了太多情緒,驚喜,彷徨,期盼,掙紮,還有更多,林遠初一時都感知不盡。他有些疑惑,誰會這樣叫他。
可當他往聲音的來源看過去,和她的目光隔著空氣撞在一起時,他卻重重蹙起了眉頭,臉上那有些暴戾的神色甚至都掩藏不住。
這樣的林遠初頓時讓葉蟬感到陌生起來,她何曾見過他這樣的麵貌,一時有些捉摸不定,難道他認識葉蟬?林遠初腳步不停向她走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隨之而來。走得近了,葉蟬這才看到他通紅的雙眼,充滿血絲,微微眯起,帶著滿滿的危險信號。
但是她沒有回退,那是林遠初,永遠都不會傷害她的人,她是她的發小,他們感情甚篤,甚至……他癡戀她多年。
這個念頭剛在她心裏出現,她就感覺到一陣心痛,那一刻她以為自己還是莫吟風,可對上那雙帶著憎惡的雙眼,如一桶冰水澆了個透。她是葉蟬,她隻是想來見見他,看看他好不好。
可是他好像很不好……
她心中忐忑,眼看他越走越近,她想說點什麼,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從沒在他麵前這樣不知所措過,過去她是那樣隨意自在,不管她做什麼他都會包容。
可還沒等她想清楚,他已經到了一步之外,他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冷冷說道:“別再讓我看到你。”
她霍得轉身想跟上他的腳步,可助理已經動作利落地給他拉開車門,直到車絕塵而去他都沒再看她一眼。她想上去攔住他,可她該說什麼呢?
最終她還是沒有任何動作,他冰冷的語氣,冰冷的眼神都狠狠刺中了她。他是認識葉蟬的,而且非常討厭葉蟬。不知道這種認識是源於哪裏,但是她最能想到的,就是他因為莫吟風的死,知道了叫葉蟬的劇組道具。可他們之間有過怎樣的交集,她一無所知也無從了解。
葉蟬的失落沒處藏,甚至淚水都不爭氣地要漫出來。她想過他肯定不認識她了,可她從未想過,從不離棄她的林遠初會對她冷眼以待,他說別再讓他看到自己……
或許她不該跑來。她一直是膩煩那些小姑娘失魂落魄半死不活的樣子的,她一直覺得有什麼大不了要作出這副模樣,可現在,突然的死,突然的重生,突然改變的身份環境,還有這個冷冰冰的林遠初,讓她一瞬間感到絕望。
她的世界,她曾經的世界已經完全坍塌了,這一刻她才明白過來。
葉蟬頹然靠坐在門外長椅上,這會她簡直想狠狠醉一場。她短短二十七年的一生任性妄為,雖也經曆過風雨,但她有莫氏繼承人的身份揣著,一直是有底氣無視很多事情的。再加上林遠初明裏暗裏護著,讓她在娛樂圈這個水深人黑的地方也沒有遭受多少挫折。過去她從來沒想過這些,她隻要照著自己喜歡的樣子過活就行,可是現在,多少讓她有些醒悟。
莫吟風出道兩年多的時候,曾有一次被人中途從女二號的位置上換下來過,那時候她還沒有進軍大熒幕,還在拍電視劇。得罪了圈內一姐,被人陰了一把。可林遠初很快就幫她找回了場子,直接投拍了一部賀歲片,讓她出演女一號。
那時她並不覺得這是多大的照顧,林遠初從小就是這樣照顧她的,從她記事起,他就在她身邊護著她,她也就心安理得承了這份情。
可現在已經不可能了,接下來,她要獨自麵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葉蟬想明白了這個,跟著也就堅強了起來。胡刀找過來的時候,她已經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本沒有的灰塵,她對胡刀一笑,喊了聲:“胡警官。”
胡刀覺得這個小姑娘身上的氣質好像又變了。他還記得最開始接到她的報警電話,她那惶恐失措的聲音。到昨天,她再打報警電話時,明顯鎮定了很多。可到了這一刻,卻又不一樣了,他不知道怎麼形容,就像是突然成熟了。
這一打岔,胡刀本來要責備的話就沒說出口,隻是帶著點脾氣地說:“趕緊回去,我下午還要值班。”
“好,辛苦你了。”葉蟬這話出自內心,可這沉穩從容的語氣,卻讓胡刀更疑惑了。他打量了葉蟬好幾眼,也不知道要說啥,隻好領著她走了,也沒問她突然跑下車是做什麼,這畢竟是她的個人自由。
回到胡家葉蟬也不再客氣,在方敏安排的客房裏睡下,她覺得自己已經很疲憊了,可是腦海裏卻總是出現林遠初那雙冰冷又布滿血絲的雙眼。她死後,他一定很傷心吧,把自己折磨成那個樣子。
她想著如果林遠初突然拋下她走了,她也一定會很傷心的。而林遠初對她的感情,大概比她對他要更深。他是不是整夜整夜睡不著,是不是整晚守在她的屋子裏,希望她回來。
可是莫吟風已經入土為安,她就算再死一次,也不可能做回當初那個自己了。現在她是葉蟬,她要好好活下去,她甚至想,要重新走到他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