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麼一說,我隻差一口飯噴了出來,心裏那股憋怒似又隱隱地要爆發出來,我想我此刻的臉一定垮下來了。
他見我這副反應,又暗暗地憋了憋笑意,隨即說道:“行了,不打趣你了。”
我悶聲不吭。
他又說道:“最近魏良娣沒少找你鬧吧。”
“沒有。”我施施然道,我坐在榻邊,拿過我從汾城帶回的《遊俠誌趣》,不想再搭理他,片刻間隻想通過看書盡力安定自己的心神。
齊乾祐看到這本書,似是意外,在席上問我:“你喜歡這書?”
我頭也沒抬:“是啊”,見他也點了點頭,我來了點興致補充道:“原以為隻有親臨山水,才能知曉這山水之趣,然這書撰寫得挺好的,似是將人帶入意境一般,我這般不喜詩書的人,也覺得有趣。”我真心讚道。
齊乾祐聽罷,端茶的手頓了頓,隨即笑開:“是嗎?想不到鄙人親撰之書,竟能落入太子妃之眼。”
“……”什麼?這書竟是他寫的,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寫滿了驚訝。
看我默默放下書的樣子,他又淺淺笑了。
“你若喜歡,我送你便是,我的儀元殿裏還有很多,你可前去隨意挑選。”他命人撤下茶水,緩緩起身,向殿外走去,我見機起身跟出去,我們兩人在流雲殿外的廊簷下,並肩而立,簷下早就掛上了宮燈,院子裏我前年種下的紅楓,正值春季,紅得似火的樹葉大團大團的伸展著,宛若天邊驕陽,在晚間宮燈的映照下,也別有一股美得熾烈的味道。
我記得這株紅楓的樹種還是我二哥從境外給我帶回的,我敢保證,如此美而稀有的樹,偌大皇宮也僅此一棵。
說起這事,令人意外的是,餘景竟然也知道這個品種,那次身著校尉服來我這裏報道時,還雲裏霧裏地感歎道:“這棵樹,竟然長這麼大了啊。”
齊乾祐在我身旁,負手也看著這樹,若有所思,不知其所想。
我問:“那我過幾天便能啟程回洛陽嗎?我好多年沒跟父兄一起踏青遊湖了。”
誰知他卻答:“不能。”
“為什麼!”我當即不滿,不知有多久我沒回過家了。
他看著天邊星辰方向,說道:“近日京城也不安全,你知道嗎?前些天,京兆府尹李駿離奇死在家中。”
我一驚,忙問:“離奇死亡?”
“不像。”他轉頭看看我,眼神示意我們進屋,我跟著他走了進去,他坐下就說:“這事沒多少人知道,李駿是被毒死的。”
“天哪!”我忍不住驚呼,“天子腳下!一個朝中大員就這麼被人害死在自家中!”
他垂首道:“是啊,正四品的府尹大人,就這麼簡單地被人害死在自家府中,不過你也別太驚訝,大理寺正在徹查此事,消息也對外封鎖了,隻說是府尹大人是心疾不治而亡。”
我低頭沉思,想理清這其中關係,猜測道:“會不會事情並沒有那麼複雜,而是李大人平時對外有積怨招來殺身之禍,或者是府內妻妾們做的,畢竟,內闈婦人也可能因為利益和內鬥而心懷害人之心。”
“與外界積怨的可能很小,京兆府離天太近,各種矛盾錯綜複雜,各處關係盤根錯節,能治理這一塊地方多年,處事方麵沒有點本事是行不通的。”
也是,印象裏的府尹大人,就是一個為人處事圓滑周到的人。
“再說府中夫人子女的謀殺可能性,首先你也知道府尹夫人柳氏是出了名的妻管嚴,在內宅也相當有聲望,而李駿據說這些年獨寵小妾房氏,柳氏無子,獨房氏有一子,你說,柳氏會謀殺親夫,白白讓柳氏之子這麼快繼承家業?柳氏也會這麼急不可耐地謀殺親夫,沒了丈夫依靠等著被正房夫人欺負?再者,禍起蕭牆,她們難道就不怕引火燒身?”
我覺得分析得有理,我歎氣,看來,這又是一樁無頭懸案了。
這時,他突然話鋒一轉:“不過……”
我的心頓時也懸了起來:“不過什麼?”
“如果內宅的凶手做了充足的準備,自信不會被查出來呢。”他似笑非笑,看著我。
我還以為是什麼高遠見地呢,內宅婦人,能有多大的心機和謀略。
“我知道你不信,可是,你還記得汾城的賀蘭玖嗎,她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麼?”他淡淡笑說,在我心裏無疑是激起千層浪。
我久久震驚,轉念一想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太可怕了,難道內宅婦人真的會有如斯心計?難道真是北戎的手段?北戎的勢力已經蔓延到皇城腳下了嗎?他們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麼?京城裏的那位“貴人”還沒有查出是誰,他們就有下一步行動了?
我眉心緊皺,看向齊乾祐,見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難道,他麵對這事,也沒有什麼應對舉措?
不過我轉念又想,這些固然重要,可這一切與我歸家踏青有何關聯,他為何不讓我回家?
他起了身,叫來丫鬟收拾茶具,理了理衣袍欲走的樣子。
似是看穿了我的疑惑,他轉頭跟我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暫時不同意你回去,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他笑笑,“我在和賀蘭琪下一盤棋,我不會讓他手裏有可用來要挾我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