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們的宿舍在圍牆之外，有兩棟二層的簡易房，走廊上掛滿了男人的衣褲、襪子。
見我們來了，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人趕忙迎了過來，熱情的衝到李雪楠的跟前。
老人家本想同李雪楠握手，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咧開嘴靦腆的笑了起來。
“李總，您來啦，我這就給您開門。”
看樣子他不認識張天穎，隻知道李雪楠。張天穎幹脆低調起來，跟在李雪楠後邊。
老人開了鎖，又遞給我們沒人一頂安全帽。
“老馬，我們就到處看看，您先去忙吧。”
我們進到工地裏麵，李雪楠支開了老馬，自己領著我們到處轉起來。
地基已經挖了五六米深，裏麵停著幾台挖掘機，此外也沒什麼惹眼的東西了。
李雪楠帶著我們挨個察看了各個角度的監工攝像頭，又仔細看了一邊三輛出事的挖掘機。
轉了小半天兒，一根可疑的毛兒都沒看見。
不過，我卻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氣場，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這裏停留過，隻是那股氣息現在已經變得十分微弱了。
張天穎和李雪楠仍是憂心忡忡的，在幾台挖掘機駕駛艙裏翻來看去，看那架勢都恨不得把幾台大鐵家夥當積木拆開來，從裏到外的看個仔細。
其實，那幾台挖掘機裏麵倒是沒有什麼可疑的氣息。
我心裏有事兒，便沒跟張天穎打招呼，獨自出了工地，找那守門兒的大爺。
他知道我是跟“李總”一起來的，對我十分客氣。
“小哥兒想知道什麼，盡管問。”
老漢憨厚的笑著，一看就是個樂天派，滿臉的皺紋都好像在笑。
這地方兒接二連三莫名其妙的死了仨人，絲毫不影響老人家的興致，手裏的小二兒（小瓶二鍋頭）仍舊一口一口的品著。
“大爺就是本地的吧？”
“恩恩恩，就是附近村子裏的，沒啥正經事，就來給他們看大門兒。”
“這片地原來是做什麼的？”
我注意到防護林另一邊就是一座村莊，與工地相鄰的地方仍有一些農田。
“就是一片果園兒，種的桃子李子，一年到頭賣不了幾個錢，這不政府搞開發，村民們別提多高興咧，分不了不少錢。”
這種地塊不比舊城改造，占到你家地了就燒高香吧，拿的錢種幾輩子地也換不回來。值當的很。
“是嘛？覺悟都這麼高，就沒人鬧一鬧？”
“沒人鬧，沒人鬧，高興還來不及咧，哎？對咧，想起來咧，村裏有個老漢，都九十多了，算是我一本家叔叔，鬧過一次，哎？我說小哥兒，您是幹嘛咧？怎麼打聽這個？”
老人家忽然充滿了警惕。
“大爺別誤會，就是隨便問問，您看這大門鎖著，一直開不了工，以後那些地，人家還要不要，可沒準呢。”
“噢——，明白咧，你們是為那件事兒來的，”老人家壓低了嗓子，神秘兮兮的說道：“可不是咋地，這事吧它就透著一股子邪性，不瞞小哥兒，村裏很多人還擔心人家不要這塊地咧，找咱們退錢咧。”
農民就是淳樸，什麼事都講個理字兒，不欠誰的。
“誰說不是呢，”我話鋒一轉，趁熱打鐵問起來：“那老人家到底鬧什麼了？”
“鬧啥呀？就瞎鬧唄，那果園裏原本有一座土地廟，不大，也就一人多高，老人說什麼不讓拆，把樹砍了都沒事兒，就是不讓拆那土地廟，說什麼土地爺護佑一方平安，保佑咱們風調雨順多打糧食，那都是封建迷信，現在的年輕人誰還信這個。”
我一聽，有戲。
“那後來呢？土地廟呢？”
“老人家鬧來鬧去，人家都不好開工，鄉親們看著不合適，就找了幾個年輕後生把老人連抱帶抬的弄回村裏了，人家才開工。”
“廟呢？”
老百姓淳樸歸淳樸，說起來話就是容易拿不準方向，跑偏嘍。
“哦，我也覺著給毀了挺可惜的，畢竟打小在這塊地兒長大的，就求了求開鏟鬥兒車的師傅，把那小廟兒給整個挖起來，丟那邊樹林子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