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理性意識向他揭示的目的反倒被認為是不可理解的了,因為它們是看不見的。否定看得見的東西,獻身於看不見的東西,對此人們總覺得可怕。
對被世間滲水染滿全身的人來說,那些自動實現著的、在別人和自己身上都是可見的動物性要求,似乎是簡單的、明確的。而那些新的不能看見的理性意識的要求則被認為是相反的,這些要求的滿足不能自然而然地得到完成,而是應當讓人自覺地實現,因此它變得複雜,變得不明晰。拋棄看得見的生命觀念,獻身於看不見的意識,這自然要令人驚異害怕。就好像孩子若能感到自己的出生,他會感到同樣的驚異和害怕,但是有什麼辦法呢?一切都很明顯,也必然發生。看得見的觀念引向死亡,唯有看不見的意識才提供永恒的生命。
幸福之路
托爾斯泰
個人生命幸福的不可能性存在於哪些事實中?第一,尋找個人生命幸福的人們之間的鬥爭;第二,使人浪費生命、厭膩、痛苦的欺騙人的娛樂;第三,死亡。
個人生命幸福的不可能性的第一個原因是尋找個人生命幸福的人們之間的鬥爭。如果把追求個人生命的幸福變為追求別的生命的幸福,就能消滅幸福的不可能性,人就會覺得幸福是可以達到的。用追求個人生命幸福的觀念看世界,人在世界上看到的是毫無理性的生存鬥爭、相互殘殺。但是一旦人們承認自己的生命就是追求他人的幸福,那就會在世界上看到另外一種情形,即同這些偶然出現的生存鬥爭並列的還有經常出現的生存者之間的相互服務。實際上,世界上假若沒有這種服務,世界將以一種無法想象的狀況存在,但可以預測的是起碼比叢林社會更粗野。
隻要假定這一點的可能性,所有從前的無理性地將人引向無法達到的個人幸福的活動就會被另一種活動所代替,它與世界規律一致,導向獲得個人和全世界的最可能的幸福。
個人生命幸福的不可能性的第二個原因,是個人歡娛的欺騙性。它使人虛耗生命,引人走向厭倦和痛苦。人隻要承認自己的生命在於為別人的幸福而努力,那麼他就會消除對欺騙性歡娛的渴望,這種空洞的、折磨人的、將人引向滿足於動物性軀體的無底的活動,也就可能被服從了理性規律的活動所代替。後一種活動是對別的生命的支持,對於自身的幸福也是必需的,個體苦難的折磨、消磨生命的活動也就會被同情憐憫他人的感情所替代,這種感情當然會產生有益的和快樂的活動。
個人生活幸福的不可能性的第三種原因是對死亡的恐懼。隻有人承認了自己的生命不存在於自身的動物性軀體的幸福中,而是存在於他人的幸福中時,對死亡的恐懼才會永遠從人的眼中消失。
眾所周知,由於害怕生命的幸福從人的肉體死亡中消失,於是人才產生對死亡的恐懼。如果人能夠把自己的幸福放到他人的幸福中,就是說愛他人勝過愛自己,那麼死亡就不再是生命和幸福的終結,像隻為了自己而活著的人們所覺得的那樣。
我的一天
奧斯特洛夫斯基
正當我美夢酣暢的時候,一陣電話鈴聲把我喚了回來,醒來的第一個感覺就是我這被癱瘓所釘住的身體疼得難以忍受。這就是說,幾秒鍾之前我還在做夢,在夢中我年輕、有力,騎著戰馬像疾風一般奔向初升的太陽。我動了動,卻沒有睜開眼,因為這麼做沒有什麼意義:在這一瞬間我正回憶著一切。八年前,殘酷的疾病使我倒在床上,動彈不得,害我瞎了眼睛,把我周圍的一切變成了黑夜。
痛楚,確切點說是肉體的痛楚又向我發動了襲擊,來勢凶猛。我緊緊地咬著牙。第二次電話鈴聲趕緊地跑來援助我。我知道,生活並沒有離我遠去。母親走進來。她送來早晨的郵件——報紙、書籍、一束信件。今天還有好幾次有趣味的約會。生活要取得它應有的權利。快滾吧!你這隻會令懦弱的人屈服的家夥!同往日一樣,我戰勝了肉體的痛苦。
“快點,媽媽,快點!洗臉,吃飯……”
母親把未喝完的咖啡拿走。我馬上聽見我的秘書阿列克山得拉·彼得洛夫娜的問安。她像鍾一樣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