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奈何命運(1 / 2)

初秋時,枯葉已經稀稀落落地灑了一地,燒得紅火的夕陽為枯葉鍍了一層詭異的金。坐落在市中心的s醫院地方遼闊,四處雲湖繚繞,綠葉緊緊包裹著衣鉑。步入s醫院,院內布滿歪歪扭扭的林蔭小道,樹叢下穿插著各式各樣的葉影。整個醫院少了些蒼白的色彩,多了些新鮮的活力。

推著輪椅的蘇陌被枯葉砸得生疼。她毫無視覺的烏黑大眼空洞地垂著。蘇陌早已記不起枯葉的樣子,形狀,顏色。一片小巧的葉子恰好落入蘇陌張開的小手掌內。蘇陌好奇地摸著葉子,像在摸索迷宮。蘇陌的大姐蘇兒擔憂地望著妹妹,眼裏盡是心疼。

今天是蘇陌沒有自殺成功的第五次。過去的五次,蘇陌嚐試過各種死法,撞頭勒脖也好,像今天本想握著美工刀摸到大動脈一割而盡。大姐硬是奪過刀子大哭地求她活下去。蘇陌一直覺得小說裏堅強勇敢漢子女主角都是換取觀眾安慰以博社會同情。黑暗裏的蘇陌日複一日近乎絕望。

蘇陌的父親是一名醫院院長。今天原本獲捐的眼角膜被他強行命令贈予入院的失明患者。那名患者本身是一個年過九十的老太,命已不久。坐在會議室裏的年老醫生盡是麵麵相覷。角落裏原本默不作聲的英俊年輕醫生再也沉不住氣剛要發言,會議便嘎然而止。

英俊的年輕醫生名為許孟。是蘇陌父親為她安排的心理醫生。他理解作為院長的責任與職業道德,也同時不理解為什麼這麼多次以來從未有過哪怕一次為自己的女兒爭取複明機會。

蘇陌是知道的。她從來不吵不鬧也不爭執什麼,就是靜靜地不說話好多天。大姐一度擔心她會患上失語症。

蘇陌第一次覺得難過是在十歲時。十歲前的蘇陌開朗愛笑,就連路人見到她也不禁微笑。蘇陌有兩個十分疼愛她的姐姐,曾經的她以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直到那一年。

“陌陌,今天我們去外婆家,好嗎?”

蘇陌的媽媽摸著她的頭笑著說。

“那爸爸呢?陌陌想要爸爸一起去嘛。”稚嫩的蘇陌撒嬌著拉媽媽的裙角。

“爸爸今天沒空陪我們哦。改天好嗎?爸爸說改天一定…”

“那好吧…爸爸騙人是小狗…”

在蘇陌僅有的記憶裏,父親很少陪在母親身邊,說的最多的話也隻有改天。

“媽媽……媽媽……嗚嗚嗚嗚……疼!”

散落天空的玻璃碎渣落入蘇陌的烏黑大眼,劃破了蘇陌的視線。最後一瞬間望見的是身旁血淋淋的母親。

“啊…!”

“陌陌,又做噩夢了嗎。沒事的啊,沒事。”蘇陌掙紮地爬起,大姐一把握住蘇陌冰冷的手。

那年蘇陌十歲。因為交通事故奪走了母親和二姐,也奪取了她的光明。蘇陌十五歲,父親二婚。十歲以後的蘇陌再也沒了笑,蒼白小臉,沉默寂靜如黑夜裏的孤獨星球。失明後不久的蘇陌便患上了輕度的抑鬱症,對所有事物漠不關心。許孟第一次見到蘇陌是在她十九歲時。那天的蘇陌坐在梔子花樹下,安靜純白。飛飛散散的潔白花瓣輕吻著蘇陌清純的臉蛋,把正值熱血年華的許孟看呆了。許孟畢竟是心理學的高材生,經過與蘇陌多次的接觸,蘇陌也比較願意與他親近。可惜不管再怎麼親近,聰明的許孟內心自知漸漸成長的蘇陌從未對他敞開過心扉。蘇陌就像海中的一座孤島,不允許任何人進來也不許自己出去。

“許醫生…陌陌最近怎麼樣…”疲憊不堪的蘇院長欣慰地望著眼前這位才俊的青年。

“她的狀況不穩定。有自閉傾向…”許孟自嘲地笑了,“院長,我原本以為我可以令她敞開心扉……不過我會努力的…”許孟硬生生把後半句“可惜我不是…”咽了下去。

“許孟…你是知道的…”蘇院長拍了拍許孟的肩,

“我把女兒交給你了。”

“院長,請你放心。”許孟看著蘇院長的眼睛堅定地說。

蘇陌第一次開口說話是因為路過化療病房聽到裏麵哀嚎的叫聲。那種哀嚎聲就像是從嗓子口裏掉出來的掙紮,微乎其微。

“這裏麵的人…怎麼了”蘇陌少有吃驚的問道。

推著蘇陌的許孟聽到蘇陌開口,連忙關心地問,“陌陌,好點了沒有…”

“嗯。”蘇陌朝著有聲音的地方望去,

“感覺他很痛苦。”

“隻有這樣他才可能好起來…”許孟寵溺地摸摸蘇陌的頭。

蘇陌停頓了一會才開口,“可是他很痛啊…”

“小傻瓜。”許孟手上的動作突然停止。

蘇陌實在聽不下去那聲聲叫喊,懇求地說,

“許孟哥哥…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