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快去看看老爺……”
偌大而空曠的屋子,回音尤其的清晰,與這焦躁的顫聲不同,一雙青綠色的暗紋步履穩穩邁入內堂,速度不急不緩,神色平靜如常,看得小丫頭目瞪口呆!怪不得是“大家閨秀”,遇事格外沉穩,咽下心裏的想法小丫頭連忙撐起內室的簾子跟在小姐後麵進去。首先入目的是一張已有年頭卻價格不菲的紫色檀木桌子,擺著一套天水碧玉色帶有精致題詞的茶具,一座萬年沉木雕刻的緩台,屋子裏隱隱的中藥味映射著躺在寬大紫杉床上的中年男子,小丫頭捧起旁邊一個帶血的痰盂顫顫巍巍的往出走,一雙眼睛裏噙著淚花,看起來有些恐懼和害怕,大抵是第一次親眼見人吐血。
“二小姐,我已開出了藥方交與了管家,這幾日需定時服用,再者依老爺目前的情況,還是移到靈南的別院靜養為好,京裏已到了秋季,天寒氣幹,怕過度刺激老爺的身體。”
“自當依大夫所言,我會安排妥當的。”
“那在下就告辭了!”
“有勞。”內室的簾子微微抬起,還是不急不緩的步子,帶著清冷聽不出喜悲的音色,“糖楓,吩咐管家準備準備,後日老爺移居靈南別院……”像想到了什麼一般腳步突然停滯,一直站在內室外的小丫頭心頭一驚,偷偷抬了一下眼,正對著一雙看似溫和卻像深潭一樣望不到底的眸子,霎時間驚恐不已一下子腿軟跌跪在地上。
“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奴……奴婢叫,丫頭,十……十三了。”額前豆大的汗點滲了出來,心想是剛才自己的表現惹主子生氣了,要打板子的吧!
“管家說你偷了東西被打傷了?”
“奴……奴婢偷了兩個饅頭,奴婢的弟弟已經病了很久了,沒吃的又染上了風寒,要飯要到了一個餅,卻被土地廟那的乞丐頭搶走了。奴婢是急了,偷了饅頭卻被攤主發現,打了我幾棍子,是管家攔下了,付了饅頭錢,還把我帶回來,說……說奴婢可以來做工,可以有吃的還能養活弟弟,奴婢是偷了東西,但是絕對不會偷府上的,還請小姐饒了奴婢,明府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小丫頭像撥浪鼓一樣的磕頭,她是知道“豪門小姐”的手段的。八九歲的時候就和弟弟被賣給了一大戶人家,動輒打罵,沒有工錢,不給飯吃,後來她滿身出紅疹,大戶人家嫌晦氣,就把她和弟弟扔了出去,流落街頭當了乞兒。她害怕極了,生怕小姐嫌她偷過東西把她趕出去,那生病的弟弟又是死路一條了!小丫頭拚了命解釋,眼淚止不住的流,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一雙好看細膩的手“溫柔”的扶起了她因為害怕還在顫抖的瘦弱胳膊。淚眼婆娑的小丫頭望著眼前的“小姐”,傾城傾國的美人無數,可麵前的這位閨秀卻恍如一輪明月,簡單的發髻上繞著一根月銀色的絲帶,飄至發尾,額間一點銀色月牙般細佃,而再無其他任何裝飾,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兩個淺淺的酒窩顯得親切和善,一身淡藍色長裙,唯獨胸口和裙擺處繡著月牙白色的雲朵,雖無絕世美顏,卻清雅如仙。
“從今以後,跟在我身邊吧。”丫頭“哪裏是個名字?我瞧你也是伶俐乖巧的,就叫……沁兒吧,先把你身上的傷養好,過會去把你弟弟也接到府裏。”小丫頭愣愣的張著嘴,聽到弟弟可以帶來和自己一起好一陣才緩過來神,大驚大喜要扣謝小姐的恩典,卻發現眼中的“月仙”已經走遠了。
“好了,擦擦臉上的眼淚,都成小花貓了!”小丫頭轉頭望著和她說話的姐姐,心情激動的不行哪還顧著自己臉上的淚痕?“多謝姐姐多謝姐姐。”
“謝我做什麼?我叫糖楓,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小姐吩咐我好好照顧你和你弟弟,小姐住在楚月閣,院裏還有幾個廂房都空著呢,平時下人隻有我自己,如今把你弟弟接來也可以安置在廂房裏……”糖楓一邊拉著沁兒向楚月閣走,一邊講著話安撫她。十月深秋,院子裏幾棵老樹在夜風中瑟瑟獨立,楚月閣廂房裏的油燈還在亮著,沁兒望著簡單卻暖和的屋子藏不住心頭的歡喜。接來了弟弟洗了個澡還吃了一頓飽飯,糖楓還拿來幾套幹淨的下人衣服給弟弟換了上。前天還不知道要怎麼度過這個冬天,還看著著破廟裏弟弟慘白的小臉而無計可施,而今日卻一切都改變了,居然有了安身的地方,也不必再當乞兒了,小姐果真是仙子,來解救自己和弟弟的今生嗎?此時小門被輕輕推開,出現的是臉上略有疲倦卻含著笑意的糖楓。
“怎麼還不睡呢?”糖楓本來服侍了小姐睡下,看著沁兒的屋子燈還亮著怕有什麼事便進來瞧瞧。
“糖楓姐姐,沁兒是太高興了,還沒睡意呢,姐姐今日累了吧,快坐下休息!”沁兒手腳麻利,搬來一個凳子,還倒了一杯水在糖楓麵前,順勢要為糖楓按按肩,惹得糖楓笑出了聲拉過她的手坐在自己身邊。
“這是做什麼,咱們都是侍奉小姐的,你還來服侍上我了,這豈不是要付你雙倍的工錢?你這算盤可打得真好!”糖楓笑著打趣起沁兒,沁兒也覺得相處下來這個姐姐穩重沒什麼架子,待人也親和,便也隨著放鬆了下來。
“姐姐,沁兒有點小問題還想請問姐姐,免得以後犯錯。”沁兒微微縮了縮頭,聲音低了下去。糖楓覺得她倒是心性機靈,眼裏有些讚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