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六歲起,我就知道我是個注定活得轟轟烈烈的人。而我姐姐張小蠻是那種追尋大起大落與平平淡淡同在的人。我覺得她根本是個貪心鬼。我才不奢求什麼都擁有。因為那真的是奢求。生活就像一鍋打翻的沸水,你不能去限定它流淌的形式。不然一定會弄得措手不及。沒準還會被濺出來的熱浪燙得哇哇大叫。
遙想當年,我跟張小蠻還是有思維一致的時候。比如兩歲那年,爸媽丟了我們倆姐妹在家。我倆餓得抱在一起直打哆嗦。後來,我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滿臉嚴肅的說,小蠻,我們得自己找東西吃。直到現在,小蠻都對我當初的表現唏噓不已。
那時候你拖著兩條鼻涕,一條長一條短,但渾圓的臉蛋上卻散發著剝去殼的煮雞蛋一般的容光。我當時心中那個震憾哪。打那次之後,就再沒產生過對你的敬意。對於她一句十個字七貶三褒的獨家讚揚方式,我寵辱不驚坦然自若的答道,我令人歎為觀止的人生還未全部展開,為何早早就將敬意用完?
麵對我的厚顏,張小蠻也相應的犀利起來,因為那件事的最終慘狀時隔至今我仍不能忘懷,且曆久彌新,時時鞭策我要求進步以及以後不能跟著張小瘋胡鬧。
切切切。我用鼻子重重地出氣,那次你是被罵個狗血噴頭還是被打得遍體鱗傷哪!這麼損我!
是沒挨罵也沒挨打,可我心裏真過意不去。看咱爹媽回家時那副快要哭出來的神情,再讓我跟著闖禍,我於心不忍哪!自古忠義難兩全,隻好對你不義嘍!
還來勁兒了!張小蠻你就繼續掰吧!我深吸一口氣,沒有再跟她貧下去,很有涵養的走進廚房煮我的香菇燉雞麵。我一邊哼著歌一邊往麵裏臥蛋。對於雞蛋,我隻不愛吃燉的。而張小蠻不吃煮的,八成是兩歲的記憶太深刻。其實也沒啥,隻不過爹媽千慮,終有一失。他們在出門前把家裏的電源插頭全拔了,熱水瓶高放了,藥物藏匿了。卻忘記了灶櫃裏那兩百多個雞蛋。最不巧的是前一天才當著我的麵從中取過蛋,又在加工後喂我吃過蛋。我的記憶開化程度高,記住了蛋的出處與葬身之處。唯獨沒有目睹它倍受煎熬的過程。於是,我化身受覓食小隊長,帶領小兵張小蠻前往藏蛋處,使盡了吃奶的力氣掃除櫃門這一障礙,獲取戰利品。隨後遞了一個犒賞我的兵士張小蠻同誌。我們帶著勝利者獨有的自豪相視一笑,拿起蛋往灶上用力一敲。“啪”的一聲混濁的蛋液扭曲的流出。我不可置信的望著它。怎麼不是我平時吃到的那樣咧?我看向張小蠻,她頭上帶的問號比我還多,正帶著詢問的目光看過來。怎能在一介小卒麵前失去大將風範!我強作鎮定,繼續發號施令。我們接著找,一定能找出好的來!張小蠻被我堅毅的目光說服了,吸了吸鼻涕,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