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冷
次日紅綃任然不放棄，一大早便來尋阿音。而阿音正好要去碳例房領要過冬的碳，聽完紅綃在阿珂那聽來的私話，思忖著此事不好早下定論。而紅綃見自己說完她依舊不惱不怒的摸樣，有些氣急敗壞，爭了幾句，但被阿音責了回去。
待紅綃一走，阿音也起身去例房，卻正好遇見趙姑姑。今日趙姑姑穿著一件深綠色短衣小襖，領口與袖口都夾了一層皮絨，雙頰微紅，眉角柔軟，倒是露出幾分年輕時的美貌。
趙姑姑見迎麵走來的阿音，見她依舊那身素白裙襦，麵容清雋秀麗不施粉黛，平日閑散在肩頭的長辮用銀釵攏於腦後，身形單薄卻立於寒風中不倒。
在來四少爺屋裏之前，趙姑姑本以為會是怎樣零落蕭索的摸樣，主子怯懦，下人散漫，隻要略施手段完全掌控根本是易如反掌，但卻不曾想過會有她這樣的存在。
麵前人雖說好相與，待人客氣周到不失禮節，但卻能在談笑間感到一股拒人千裏的壓力。四少爺許久無人問津，恐怕相爺都快忘了有這麼一個兒子。
西院是下人的地方，是個主子都不願管轄之地，狗眼看人低的大有人在，但偏偏不管是小廝還是掌事丫鬟都對阿音禮待三分，不敢有絲毫不敬。二夫人吩咐周管家送來的幾個丫鬟更是不到幾天在阿音麵前大氣都不敢出，
思及此，讓人不免多看麵前消瘦柔弱女子幾眼。
趙姑姑上前招呼道:“姑娘可是要出去？”
阿音向趙姑姑福了一禮，“見過趙姑姑。不知何時會下雪，就想著早些去例房看看，免得到時手忙腳亂。”
“姑娘想的周全。”寒風漸起，趙姑姑將衣領攏了攏，卻是轉而勸道，“隻是如今大夫人還未歸府，這例房的事宜雖有人管著，但也要大夫人首肯才是。先不論平日裏各屋的例錢，往前逢年過節該添的該換的都要給大夫人過目。姑娘還是等大夫人回來再去吧。”
“姑姑說的是，”阿音不讚同，“但是就像姑姑說的，我們小丫頭隻懂得大夫人掌管著府內，往年炭例都訂好了日子去拿。大夫人如今不在府中，但想也不願見著因此亂了府裏的規矩吧！”
阿音語氣親和，但是話意相衝，若是遇見個急性子的到此便不會再糾纏，但趙姑姑不是，二夫人一介商賈之女，嫁進相府在大夫人的打壓下還能不消氣焰，身邊人要是沒有些能耐是斷然做不到的。
趙姑姑善於識人斷事，知阿音是不會聽自己的，而她所想的是能不能想辦法將阿音拉攏過來為二夫人所用。
見她態度強硬，趙姑姑也不好再反駁什麼，也就關照幾句便離開了去往四少爺的房中。
阿音見她去尋上官泉，猜想這二夫人又有什麼想法，卻不敢這般貿貿然過去，轉身出了院子。
去往例房需繞過府內花園。現在秋風將冷，院中花木蕭索，被茂密枝葉掩蓋的亭榭假山紛紛從院深處冒了出來。阿音才後悔自己沒有多加一件衣衫，也不至於現在快步疾行，以求出些熱汗禦寒。
阿音不敢耽擱，想著快些辦完事回去，卻不想被人叫住。
“阿音。”
女子嬌媚的嗓音從背後傳來，阿音被嚇了一跳，險些腳下錯步栽了下去，轉頭看見身嬌體媚的上官羽琴擁著一件雪貂披肩，在小丫頭的攙扶下向阿音走來，嘴角一翹，目光清冷，道：“果真是你。不好好服侍這四弟，跑這來幹嘛？莫不是二娘那又賞了什麼，趕著去跪恩。”
對於上官羽琴的尖酸刻薄，阿音在出秦府時就已做好心理準備，並不氣惱，向上官羽琴俯首卑屈道：“回小姐，奴婢正要去例房領今年房中的炭例。”
上官羽琴姿態嬌柔，悠悠在阿音身邊踱著步子，戲謔道：“你倒是盡職盡責。我算是明白為何爹爹從不管束四弟了，有你這般為主子著想的奴才，爹爹的確可以放心。”
袖口下手緊握成拳，阿音依舊低著頭站著，不動分毫。
濃密的額發遮掩住神色，隻見那殷紅的唇瓣邊角冷卻，上官羽琴走到她的麵前，突然伸出將阿音掩麵的發縷拂開。
一張不施粉黛的麵容好若秋水盈月，若不是因為那總掛在眉眼邊諂媚討好笑意平添幾分世俗之色，倒也算得上是貌美。
冰冷的指尖碰觸皙白如絲的麵頰，讓阿音一陣顫栗，惶恐萬分連連向後卻步，不知為何突然覺得這寒冬是否提早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