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萬貫。”
魏郎君已過而立之年,因為年少時上過戰場的緣故,俊朗不顯歲月流逝的麵容,在沉下臉色的一刻,帶起一絲讓人見了為之心悸的殺伐之氣。
見他沉下臉,天不怕地不怕的薛呆霸王忍不住瑟縮了下,不得不放下心中對美色的追求,不去觸自家大阿耶的晦氣。
他偷偷瞧了眼麵色平靜如常的顧芮寧,愧疚的目光掃過她脖子上纏繞著雪白紗布,以及她罩在花色素雅的蔥綠色齊胸襦裙外麵,沾染了刺目血漬的粉色絲綢外衫。
顧芮寧的手指繞著剩下的白紗布,冷靜看不出一絲喜怒情緒的眼眸,一眨不眨地與魏郎君的雙眸相對,少頃,她嘴角一彎,略帶一絲涼薄的嗓音,淡淡道:“兩萬貫加一百匹絹。”
武唐朝,一匹絹大概市值兩百文,一貫錢一千文,一千文等於一兩,一百匹絹對於薛家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她原本打算等會去絹布行買幾匹布,為自己、阿弟、顧叔、羅貫中縫一些春衫,順便把隆源樓夥計的製服和自己上灶的廚師服做了。
穿越前,因為父母早逝的緣故,平常的縫縫補補,顧芮寧指望不上別人,隻能學著自己來,等後來,節省慣了的她,對花個幾百幾千塊去商場買衣服實在肉疼,過於廉價的衣服,她堪比豌豆公主的肌膚又受不了,無奈之下,她索性花錢報了個初級縫紉班,自己摸索著學會裁剪做衣服,也許她有點縫紉方麵的天賦,一個月的初級縫紉班上完,她已經能踩著縫紉機,做出款式最簡單的衣服了。
可見,皇天不負有心人!
什麼事,隻要肯學,肯做,就一定會得到回報。當然,實在沒天賦的人除外。
魏郎君微微一笑,道:“一會派奴仆送府上去。”
“顧鄉顧府。”顧芮寧也不客氣,坦坦蕩蕩地將家中住址當眾道出。
在搬回顧宅的第一天,她就把掛在屋簷底下“定遠侯府”的牌匾摘掉了。
她可不認為自家的那點小事,能瞞過眼前談笑間流露出一股子毫不掩飾的殺伐之氣,眼睛裏透出精明的薛尚書左仆射的正夫魏郎君。
“顧鄉顧府。”魏郎君微一沉吟,一絲訝然從眸底深處劃過,驚聲道:“你阿耶是平遠大將軍,定遠侯顧侯爺。”
“是。”顧芮寧不動聲色地平複內心的波動,神情溫和地點頭。
“他是你阿弟。”魏郎君一臉慈愛地望向滿眼戒備地顧芮安,笑問:“小郎君的名字裏是否有個安字?”
顧芮安見話題轉到他身上,心中不禁惱怒,狠狠瞪了傷了自家阿姐的林郎君一眼,扭頭不答。
顧芮寧心中奇怪,也不出言責備顧芮安的無禮,淡淡道:“阿弟名芮安。”
“叫芮安嗎?”
魏郎君若有所思,輕聲呢喃,轉而詢問顧芮寧的名字,“小娘子是叫芮寧吧。我記得當年在軍中,你阿耶收到你阿娘的來信後,拖著我們一群兄弟為你取名字,最後決定,若是小郎君就叫芮安,若是小娘子就叫芮寧。”
“原來,”顧芮寧斟酌了下,喚道:“原來郎君與我阿耶是同僚。”
在武唐,喊見到的男子為郎君,見到的女子為娘子是絕對不會出錯的,但若要是像現代那樣攀親帶故地喊伯父叔父,在武唐可就屬於十分失禮的行為。
聽到顧芮寧的稱呼,魏郎君微一皺眉,語聲和緩地說道:“我和你阿耶情同兄弟,你喚我叔父即可。”
顧芮寧看了眼自家阿弟,倆人坐正身體,雙手相疊,鄭重伏地,行大禮,“晚輩芮寧(芮安)見過叔父。”
魏郎君很是滿意地點點頭,轉而吩咐身後探頭探腦的薛呆霸王,“謙兒,見過你芮寧阿妹,芮安阿弟。”
薛呆霸王人雖然容易在美色上昏頭,但也是個拎得清的,看到魏郎君與顧家姊弟敘舊,吩咐他上前見禮,腦子裏馬上明白過來,他大阿耶這是為他在鋪路。
她欣喜的眼光不小心瞥到顧芮寧脖子上的白紗布,心底裏剛生出的那絲竊喜頓時消散,卻而代之的是滿心的愧疚。
“芮寧阿妹,芮安阿弟。”薛呆霸王一本正經地伏地一禮。
“思謙阿姊。”顧芮寧和顧芮寧伏地還禮。
“謙兒,今日既然認識了,今後就多與你阿妹和阿弟往來。”
魏郎君笑容溫和地囑咐,隻是從顧芮寧的角度瞧過去,總覺得他笑得不太真實,存著幾分利用的心思,心念稍轉,她霎時明白過來,這魏郎君不動則已,一動——就把他想算計的人都算進去了。
顧芮寧自知頭腦一般,隻在吃食上稍微比別人精通幾分,所以對於魏郎君的算計,她抱著與之交好的念頭,微笑應下。
就當店裏多了一群不需要花錢的夥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