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周彥虎是文友,也是同行。十幾年前我們就一起站在中學的講壇上,向學生解剖語文,講習作文。那時,他是重任在肩,在做教師時就不滿足於已經很輕鬆的職內工作,邁著比別人更艱辛的步履四下奔忙,用釅釅的歌喉唱歌,用血用汗澆灌著自己的“責任田”。
周彥虎在1984年發表了他的處女作《清晨的山路
》,此時的詩壇已是旗幟林立,流派紛呈,各色各樣的新潮詩鋪天蓋地。當詩壇上有一些人專寫些誰也看不懂甚至自己也看不懂,或寫那些給下一個世紀人看的詩時,他沒有像那些詩人那樣去膨脹自我,沒有隨波逐流地追逐那畸形時尚,而是秉承傳統,唱著質樸明快的村歌,紮紮實實地走自己的路。他的胸懷充溢了對故園的愛,對家鄉父老的深情。在他的眼裏,家鄉平凡的日常生活充滿了氤氳的詩意。讀著那些親切的詩題:《山鄉風情》《山裏的婆娘們》《大篷車隊》《老憨吼山歌》《玉米農莊》《六盤山人》《社火進城》……我們便仿佛走進了那片真實的風景:
“菜園裏笑聲越長越高/引逗得星星前仰後合/太陽被笑得莫名其妙漲紅了臉/一輛輛架子車上裝滿了鮮嫩的青菜/隨著胖嫂扯著嗓子喊聾了小山村/大篷車隊浩浩蕩蕩開進山城”(《大篷車隊》)這首詩寫得情趣盎然,俏麗清新,表現當代農婦的新生活、新追求以及她們的價值觀念和開放意識。又如:“屋頂,一排排玉米棒/錯落成金燦燦的瓦/院牆由玉米棒砌成/門樓懸掛一串串輝煌的對聯橫匾/玉米杆高聳成城牆/一戶農莊,一座宮殿/渠道的護城河裏/流淌著響亮的陽光”(《玉米農莊》)詩章中“屋頂”“玉米棒”“瓦”“院牆”“門樓”“橫匾”“農莊”“宮殿”“渠道”“護城河”等跳躍、轉換、變形的意象,都成為繆斯王國的象征符號,一幅幅美妙動人、生機盎然的蒙太奇畫麵,在作者理性之光的燭照下,形成一個具有強烈整體感的自然契合的、富於生命形式的藝術空間。它酷似美國意象派代表詩人龐德那首著名的《地鐵車站》,但《玉米農莊》清新甜美的詩句,不知不覺地把讀者領到一個個如畫的意境。詩人把情、境、景、物描摹得豐滿而鮮活,傳神而超脫,詩人描摹的“農家樂”既現實又超拔。這也是周彥虎詩歌的特點之一。他的許多作品都秉承“詩中有畫”的傳統又在技法上汲取了宋詞的名詞並列聯用的特點,使詩的內涵豐富,激發讀者視通萬裏。
詩貴新。思考,是詩人的天職。沒有獨創,就沒有詩。所有有成就的詩人,總是竭力通過自己對生活獨特的藝術感受和思考,去擦亮讀者的眼睛,可以看出,周彥虎《老憨吼山歌》正是他在這方麵探索的一個新的高度:
“不知錯亂了哪根神經/我聽如今歌星的歌聲/越像家鄉放羊的老憨/在高高山上的嗓門/小溪,山浪/藍天,白雲/組成遼闊的布景/紅日,明月/山花,果花/耀眼成全方位的彩燈/老憨登上世界最高的舞台/吼一段八百裏秦川一樣空曠的秦韻/吼一曲膻味很濃很濃的阿哥哥的肉/吼一支鷂子起盤似的信天遊/然後吆喝一群漫不經心的觀眾/或舞起手中的麥克風/教訓不服氣的老羝羊/吼醒了山窩裏睡覺的太陽/吼落了樹枝上打盹的月亮/歌星唱一節氣喘籲籲/老憨吼一段心平成吃草的綿羊/假若把老憨請上舞台/吼一段黃土高坡西北風/流淚的隻有我一個/在一號座位上。這首詩意象鮮活,構思精巧,內涵豐富,視野開闊,不乏警策之句,耐人尋味。渲染出了一種雄渾開闊和蕩氣回腸的氛圍,體現出“大江東去”般的豪放的美學情調。表現形式靈活多變,不拘一格。實有空間的“異質”“變形”,內容的高度濃縮,藝術手法的嫻熟運用,把讀者帶到一個海闊天空的詩美境界。大西北孕育了他的詩情,他也表現著大西北的空曠與豁達。詩人在這裏並沒有停留在生活的表麵,而是通過揭示牧羊人老憨的樂觀、自信來表現生活美,體現西北人的精神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