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藝術是精神活動的領域之一,它體現作家的思想、感情、精神、意誌以及審美要求,影響人的意識,陶冶人的性情。因此,作家的人格修養,直接關係到作品的優劣成敗以及它在社會生活中的實際功能的發揮。古人說:“詩品出於人品。”(劉熙載《藝概》)魯迅說:“美術家固然須有精熟的技工,但尤須有進步的思想與高尚的人格。他的製作,表麵上是一張畫或一個雕像,其實是他的思想與人格的表現。”(《隨想錄四十三》)在建設社會主義精神文明的今天,高尚的人格(即思想作風、道德情操、理想追求、創作態度的總和)對作家來說,更是一種必須具備的精神特質。
作家高尚的人格,首先表現在對真理的追求與堅持上。作家最可寶貴的品格,在於真誠地、嚴峻地看取人生,對體現人民願望和要求的社會真理求之若渴;對淩辱真理,踐踏人民利益的黑暗勢力深惡痛絕。縱觀曆史,被恩格斯稱為“中世紀的最後一位詩人,同時又是新時代的最初一位詩人”的但丁,是意大利文藝複興的先驅者,他一生同教皇勢力進行不屈不撓的鬥爭,在近二十年的流放生活中,追求真理,斷然拒絕佛羅倫薩統治者要他繳納罰款,宣布懺悔,以取得赦免的要求。法國作家法郎士在左拉墓前的悼詞中,稱讚這位偉大作家在“德萊福斯冤案事件”中,站出來仗義執言,寫出《我控訴》的聲討黑暗審判的文字。為此,他逃亡英國避難,付出沉重代價,是“人類良心的一個關頭”。我國戰國時代的偉大詩人屈原,一生為實現“美政理想”而遭奸佞小人譖毀放逐,但初衷不改,在《離騷》諸作中怒斥群小欺君誤國之罪,表現了他高潔的人格。另如當代“當之無愧地可以兼有戰士和詩人這兩種稱號”的郭小川,十年浩劫,在冤禍加身的逆境中不沉淪,不苟安,顯示了一個共產黨員的浩然正氣:“戰士自有戰士的性格,不怕誣蔑,不怕恫嚇;一切無情的打擊,隻會使人腰杆挺直,青春煥發。”(《團泊窪的秋天》)詩中凝聚著詩人戰鬥的思考、信念、品行和節操。相反,古往今來,助紂為虐,為虎作倀,落井下石,出賣靈魂,視真理節操為玩物者亦不乏其人。
錢謙益的詩,在清代是首屈一指的。清中葉,朱彝尊編《國朝詩選》時,把他的詩放在第一位,惹得乾隆大發脾氣。說:一個降臣,竟冠於眾人之先,簡直豈有此理。對於錢詩,歎其精工之餘,無論如何也忘不掉他和王鐸為南明小王朝所擬的《降清文》。且聽其中漢奸言語:“誰非忠臣,誰非孝子,識天命之有歸,知大事之已去,投誠歸全,保全億萬生靈,此仁人之士之所為,為大丈夫可以自決矣!”這一張完全徹底的投降派嘴臉,是怎樣也淡化不了的。於是,讀他那字字珠璣的詩句時,想起這篇投降文字,便產生一種好比嚼了一個蒼蠅的感覺,真是惡心欲吐。病逝於美國的張愛玲,她的確寫過一些很精致的小說,她對於《紅樓夢》的研究,也有其獨特見解。不過,要是讀過她在香港為某國新聞處炮製的反共小說《秧歌》之類作品,就讓人對她的行徑不以為然了,很難用瑕不掩瑜這樣的辭藻來為她開脫了。
作家,是用他們的筆在寫不朽之作,同時也是用他們的人格、思想、行動、道義在寫一部比文學更有力的傳世之作。一個作家如果不敢直麵現實和人生,不能示以世人一個坦蕩的自我,有意無意地美化、掩飾自己,或無病呻吟,或矯揉造作,自覺不自覺地隨波逐流,或言不及義,或附庸風雅,或助紂為虐,出賣靈魂,這樣的作家,隻能是一個人格不健全的作家。
作家的高尚人格,還表現在不慕虛名、不謀私利上。文學藝術的重要社會作用,主要是通過培養人的崇高精神,喚起人的尊嚴感,從而達到淳風俗、厚人倫、美教化的目的。因此,作家隻有負起作家的責任和義務,呈現出作家應有的勇氣和良知,吃進的是“草”,擠出的是“奶”,為人民大眾傾吐心聲,毫不足惜地摒棄那些將文學藝術視作沽名釣譽、牟取權益的“敲門磚”之類的庸俗思想與作風,才算是具有高尚的人格,他才能無愧地擔當起作家崇高的生活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