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魚尺傳素(1 / 2)

“哈哈……”,石涼仰天長笑,“你我朝夕為伴多年,我,可曾枉害過性命?……苑兒呀,你如今,竟如此不信任我?”

“既然如此,我隨你走,你——撤兵!若再傷一人,我定會跳下城去!”

“苑兒,你若跳下城去,便絕非一個石月城為你陪葬!整個大唐——都會亡!”

好大的口氣!阮苑不認識一般,抹抹嘴角,看著他,像是看一頭發狂的,嗜血的豹子。

“石涼!”阮苑咬牙切齒。

“苑兒,隨我走。等了這麼多年,我終於將你接回我身邊。”

“嗬,竟是如此!”阮苑冷笑,“今日阮苑隨你石涼走了!你隻帶走了我的人,阮苑殉城不成,人不能跳下去,將心扔下去,卻是可以!”

石涼停了停不說話,他此行之前早已想到,阮苑心中,青梅竹馬,溫順恭和的石涼,已死已往,所以他半晌開口,淡淡的:

“你一時難以接受,我十分理解。苑兒,待我們回到契丹,我再與你好好解釋。”

“契丹?你——你,石涼,你左右還是叛國通敵了!”阮苑又是一震。

“苑兒哈,你怎麼就不明白——總有一天,你會看清,你忠的國,已經成了如何的是非之地,你敬的人,怎樣將你身邊無辜的人,冷血地殺死,為著自己的利益!”

阮苑喘著氣,城牆上強烈的風刺得她喉嚨間一陣刺痛,細細一想,石涼所言,不無道理。朝野之術,素來風詭雲譎。可石涼之錯,錯在“殃及”,這石月的百姓,可是絲毫不牽涉。

阮苑不由自主,隨即從口裏噴出星散的血沫。阮苑一副視死如歸的決絕,她費力地弓起腰,用手背狠狠擦著嘴角的血跡。

迎著月光看去,石涼才發現阮苑嘴角掛著一痕鮮血。

“苑兒……你——你吐血了?!”石涼心頭一震,霎時間亂了陣腳,“你下來,隨我回去,我保證……保證不傷一人!”

“苑兒,你若舍得,你就躍身下去,這孩子命該如此……”

“好!很好。我隨你走。”阮苑頹唐地點點頭,怒瞪石涼。她墩身下來想下來烽火台,石涼伸手一接,阮苑穩穩走下來,腳一落地,阮苑便厭惡地甩開石涼,蹙眉道:“你離我遠些。”

石涼也不顧,伸手便捏住阮苑右手,右臂一橫,將阮苑穩穩托在懷裏,說道:“苑兒,我們回家。”

阮苑一偏頭,雙眸緊閉,呢喃道:“家,我沒有家了!”

“敦可依,你為什麼不說話?”

“敦可依,你為什麼不吃飯?”

“敦可依,大汗對你這樣好,你為何對大汗冷冷的?”

“敦可依——”

少女約摸十六歲的樣子,晃著一頭幹練的麻花辮,盤在頭頂擰轉起來。少女雙眼炯炯有神,眼睛是瓦亮的鑽石藍,一個鼻子尤其高挺,睫毛纖長,撲閃撲閃著,費解地望著阮苑。每每操著一口蹩腳的言語問時,阮苑都不得不讓她重述多遍。

阮苑對這少女說些甚麼,少女大半是聽得,隻是這“敦可依”,每每少女要與阮苑說話,皆先喚一句“敦可依”。

阮苑臨近生產,挺著肚子靠在軟榻上,已然沒有力氣再去糾正少女,隻蹙著眉說道:“維諾,莫要叫我‘敦可依’了,我不是你們的敦可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