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一時間院子裏靜的落針可聞,風聲忽然大起來,院中一叢慈竹的枯葉簌簌落了一地。
李嬤嬤剛落下去的冷汗瞬間膩了一身,臉上半殘的微笑,收也不敢收,隻覺的瑞寧的抽泣聲分外紮耳。
良久,靜好像是方明白瑞寧說了些什麼,尷尬的收回自己的手,嘴角動了動,終是什麼也沒說。
正要帶著眾人走時,雲菲不知何時已披衣出來,弱弱叫了聲,“姐姐。”然後從乳娘手中接過瑞寧,輕輕的跪下去,道,“今天是萬死也難解釋清楚了。姐姐您要打要罰,雲菲絕無二言。”
眾人還未及反應這變故,就聽見院外一陣腳步聲,十三玉色袍角一閃便頓住,望住跪在地上的雲菲不解道,“這是怎麼回事?”
瑞寧如遇救星般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憤力從雲菲懷中掙出,一邊喊著“阿媽救救額娘”一邊向十三一頭紮過去。十三急忙抱住瑞寧,臉卻看向靜好,臉色陰沉不定。
靜好盯視著瑞寧的顫抖的小身子,和十三輕輕拍著安撫的手,腦間一片空白。環視了一圈眾人,個個低眉順眼,最後落到跪著的雲菲身上,嗓子發幹的“你”了一聲,卻覺說什麼都是枉然,隻得無語頓住,先上前俯身去扶雲菲起來。
雲菲也恍然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一樣,看看靜好,又望望十三,欲要起身,卻又不敢,不及綰起的頭發更顯淩亂,發絲貼在臉頰上,趁著欲泣還休的眼眸愈發顯得可憐。不要靜好來饞,隻死命拽住袖子哭道,“這下如何解釋。姐姐,我真不知爺會突然回來,不然我萬萬不敢……”
“爺回來了剛好,省的你一直跪著,萬一病再重了,豈不全是我的罪過。”靜好麵無表情的抽出自己的袖子,不去看雲菲梨花帶雨般的臉。雲菲卻已奔到十三麵前,急道,“爺,都是雲菲的錯,原是雲菲管教下人不周,先後衝撞了姐姐,瑞寧這丫頭又不知犯了什麼混,說了些不相幹的話惹姐姐傷心。姐姐本是體量我在病中未為難我,是我自覺羞慚,請求姐姐寬恕,一時急了,才……才……斷不敢故意作喬給爺看呐。”說罷又跪下,“爺,您剛好回來了,就替雲菲向姐姐求個情吧。雲菲愚鈍,一管教奴才不力,出言莽撞無禮,致使秀奴姑娘受辱;二教養瑞寧不嚴,信口胡說得罪了姐姐。如此大罪萬不敢奢求姐姐寬恕,隻是瑞寧小兒,童言無忌,還有悔改機會。求爺念我這些年侍奉爺的情分,雖說不足論功,卻也算勤謹,向姐姐說個情,別讓姐姐因此對我們母女生了嫌隙,至此不理了。”十三皺了眉,伸手拉起雲菲道,“你還在病中,怎如不知將養。多少話,回屋慢慢說了。何苦來糟踐身子。”說著命李嬤嬤和荷香扶著進屋。
雲菲卻一味的隻看著靜好,不肯起身。十三歎了口氣,將瑞寧交予李嬤嬤,自己親自來扶,雲菲方才起了,卻又不敢動。十三看向靜好時,卻見靜好麵無表情一動未動,隻拿一雙眼睛冷冷盯著雲菲。
十三心裏歎了口氣,知道靜好是犯了倔。這個從來都不願委曲求全的主兒,為自己勉勉強強做了賢惠的嫡福晉,如今卻陷到後院女人間裏與人爭奪丈夫,此時心裏不甘怕是大過憤怒。隻是今日場景,確實尷尬,被自己親眼瞧見自己的側福晉委委屈屈的跪在嫡福晉麵前,若自己一個處理不好,便會傳出十三貝子的嫡福晉恃寵而驕、張揚跋扈,處處刁難側福晉。忽又覺頭疼,這事無論因誰而起,誰對誰錯,結果都令人沮喪。自己定然相信靜好不會為難雲菲,然女人吃起醋來任性之事也難免,何況又是個性子要強的人。可若錯歸於靜好,怎忍心對其責怪,如果明顯偏袒,又讓雲菲寒心。下人們慣會見風使舵、踩低捧高,最終於瑞寧不利;若錯在雲菲,晾她病中疏忽,卻又使靜好傷心。一瞬間不知轉了多少個念頭,又不敢露半絲心情在臉上,看看兩個女人,一個可憐兮兮,一個一臉沉鬱。心想四哥、老九、老十他們都是怎生應對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