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如詩,可緩緩之。
“你生氣了?”女孩踮起腳尖,微微歪頭看著眼前的少年。
彼時少年一徑地望向別處,就是不肯對上她的眼。
“真生氣了呀——”尾音“呀”字拉得很長,格外好聽。女孩可勁地盯住他眼睛,見他瞄著別處,就追著他眼珠子。身高不夠他,追不到,她再死命地踮高腳尖,還是夠不著。她笑眯眯地雙手一摟少年脖子,硬生生地把對方後腦往下壓,讓少年俯首看她。
少年終於被迫看向女孩,滿眼惱怒和不滿,喊道,“宋菀青,你想造反了!”
宋菀青繼續笑眯眯地盯著他,“就隻對你造反還不行麼?別人的我還不屑造呢~~”
“不屑嗎,不屑你還接過路浩的情書,還看得那麼津津有味!”少年冷哼。
女孩瞪大眼睛,眼底一片明亮清澈,“你不覺得在網絡信息化全麵覆蓋的當今社會裏,收到這樣一封手寫情書是多麼難能可貴的嗎,我當然要接來看看咯~~”
他扯扯嘴角,點點頭,咕噥一聲,“很好,難能可貴!”扒開她的雙手,扭頭就走。風衣的下擺恨恨甩過,翩然如風。
宋菀青心道,許少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一急便追過兩步,突然想到什麼,又漾開笑容,雙手呈喇叭狀,嘴角上揚,嚷道,“許梁,你別扭啥嘛!你要是能給我寫封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字的情書,我發誓從此往後就再也不收別人寫的情書如何?”
眼前的少年腳步一頓,倒是認真地思考下,氣衝衝地返回頭去,“別人寫的就幾百字,你倒眉開眼笑,要求我寫就得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字,你真會算數啊宋菀青!”
“人家路浩雖然是幾百字,可人家字數是520~~”宋菀青低低笑道。
許梁愣住了,憤恨地道,“小妮子,重視到連字數都數了,你真是皮癢欠抽了!”說著就扭過腳步追到女孩身邊,伸手要抓住她。
宋菀青一見他被自己氣得跳腳,自然趕緊跑開,笑聲叮鈴,“不管不管,來封9999字情書,不然以後我還接別人寫的情書喲~~”
謝謝你的,論文情書。
“9999字,你自己數數,一字不少你。”一疊手寫紙張“啪”地一聲落在女孩課桌上,彼時女孩正趴在桌上與周公聊得正歡暢,被這一響聲生生斬斷了與周公剛剛建立起來的深深情誼。
少年很睥睨地看著女孩那留在課桌上濕噠噠地哈喇子……伸手就往女孩抽屜的包裏找出紙巾,擦了擦她嘴角,順帶拍了拍那剛睡醒紅彤彤的小臉蛋。
女孩模糊地嗯了聲,朦朦朧朧拿起來苦看,這麼有深度的文章……是情書?!
等她全看完時,終於來了精神,開始假哭起,“55555……梁梁你怎麼能這樣,那是情書啊,浪漫的愛戀和純潔的傾慕,你怎麼能這麼毀我對情書的感知。這裏麵寫的是什麼啊,鏗鏘有力,有理有節,論點、論證、論據無一不缺,還有前言和結束語,前景和展望未來,那麼多的愛情至理名言引用……你怎麼能把情書當論文寫!你太高看我了!我不是你的論文導師啊555555555……”
最主要這情書上還有標題《至宋菀青的一封信》……最主要這情書還沒有精致漂亮附帶心型的信封,而是用訂書機訂起來的一疊手寫稿紙……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套一句現在流行術語就是,想象很性感,現實很骨感……
許家哥哥啊,這還有情書的影子麼……咱的浪漫都去哪了……
許梁不耐了,本來被逼寫9999字情書已經很不耐。沒辦法,這妮子扭起來的脾氣不得了,也被他縱得越來越高調,不寫出來就不讓約會。此時寫完還這麼不討喜就更忿了,“不許發疊聲詞!”
“唔……”哪有人醬紫嘛,霸道得連哭都不讓人哭,女孩氣嘟嘟地撅嘴不做聲了。
“你還敢說,我花了多少時間寫出來的,以寫它的時間我都可以寫10篇論文出來了!”他恨恨地冷哼,花費好幾個晚上趕出來的結晶,寫策劃案都比它簡單得多!扭過頭不理她,小妮子真是被他寵得越發無法無天了,自己對她也真的是,有求必應。寵她已成習慣,這習慣經年累月,已難更改。
她歪著那不怎麼聰明的腦袋想了想,就認錯了,討好地喚道,“梁梁,梁梁……”她扯著他的袖子,輕輕扯輕輕搖,非要搖出他應為止,“……梁梁,梁梁……”她也知道,許家少爺許梁,許氏企業的繼承人,哪有那麼多時間去弄這些東西,他的時間除了用於學習企業管理知識外,剩餘的就是嚐試慢慢接管自家企業。現在還得抽時間縱容她的小脾氣小任性。
他本不予理會的,被她鬧得沒法,隻得鼻腔應了聲,“……嗯?”
“謝謝你,我愛你。”
“……”
女孩凝視著他,認真又誠懇,“比喜歡多很多的是愛,我可以辨別的。梁梁,我愛你。”
他揉開她的鬢發,摸摸她的頭,眼睛微微一眯,笑了起來。
宋菀青,謝謝你。這是給我最美好的回應,有你這句,為你花多少時間我都願意。
宋菀青輕輕地蹭著他的手,可愛得像隻被揉順毛的小貓咪。
謝謝你,許梁。縱容我的小情緒,放任我的小煽情,謝謝你給予我這麼多的寵溺。
戀你多久,無望時光。
阮詩韻輕輕地搖晃著手中的杯子,精致的妝容無可挑剔,長長的睫毛微微翹起,眼眸迷蒙地透過手中的酒杯望向前方的少年,許梁。
許梁,這兩字在心口泛濫如潮。
我迷戀你有多久,全是無望的時光。你完全忽略不計,遺忘不念,眼裏隻有你喜歡的那位女孩。
許梁,論容貌、家世我從來都不比宋菀青差,甚至都比她出挑,為什麼從不往我身上投放點目光呢?
從這個宴會開始,她就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看著他不斷地應酬著賓客們,就是無視於她。許梁,你和宋菀青相戀多少年,就認識了我多少年。整整四年,我的目光都流轉在你身上。為什麼你從來都這樣刻意忽視,我心不是鐵鑄成的,也會難受,也會受傷……
為什麼不稍稍注意點我呢?隻因為我曾經是……宋菀青的好朋友麼?
她想起四年前宋菀青拉著她的手,介紹許梁時,彼時對麵的男孩俊逸非凡,特別是那雙眼睛,格外地漂亮迷人,對她笑得溫柔,紳士禮儀十足,伸出右手對她說,“你好,我是許梁。”
胸口那方忽然跳躍猛烈,那呼之欲出的是什麼她來不及研究,隻知道被她負在背後的手心頻頻冒汗,她急急地在背後搓著手,想伸過去握住那隻修剪整潔、修長幹淨的手時,宋菀青卻一拍,握住了那隻手,笑嗬嗬地說,“看你紳士的,都把我家小韻嚇住了,你這假紳士哼哼~”
宋菀青,我的手還沒伸過去,你怎麼能這麼自作主張?!
你怎會知道,你隨時都可以牽住的那隻手,我卻連一瞬間的接觸都是奢侈……
至此她與宋菀青疏遠了,宋菀青好幾次對她的冷漠欲言又止,她都不予理會。她知道,因為有許梁,這一生與宋菀青不可能再是朋友。此後她對許梁也明表暗示,許梁本來對她還算客氣,後麵看懂她的心思,就變得對她完全無視。
什麼都比不上無視來得傷人……
因為喜歡宋菀青,所以對宋菀青周邊的朋友圈都隔著一層膜,不能有一點接近機會,隻為不讓宋菀青有絲毫受傷?可就是因為這樣,才對那少年越發迷戀癡狂……
她注意到今晚許梁已經看了不下十來遍的手表,是在等宋菀青吧……如果是我,我怎麼舍得讓你等,她從來不惜福,為何福分又那麼多?左手的食指指甲忽然刺痛掌心,她攤開手掌,棉白的掌心裏有道紅色的指痕。她嘴角微抿,搖晃了下手中紅酒,啜飲了口。
有人拍了拍她肩膀,返回頭看到眼前的男子,對她舉了舉手中酒杯,笑道,“阮小姐今晚可是一整晚都在注意我家弟啊!”
許駱,許梁的哥哥。直接被人戳破,她也不害羞,直直輕歎,“可不止今晚,都注意好些年了,”複又莞爾一笑,舉杯敬道,“許大少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男子挑眉,輕輕抿笑道,“我為什麼要幫你?”
阮詩韻微微一笑,捋了捋發絲,“據我所知,許宋兩家曆來是生意上的競爭對手,近來城東那塊地您兩家可是爭得如火如荼,若是願意,我阮氏可助你!”
“唔,阮小姐年紀輕輕,明白的事理倒不少,可是單憑你一麵之詞似乎——”男子輕瞥著她,故意拉長音調。
阮詩韻識趣地接過話來,承諾道,“我知道許大少在顧慮什麼,我父親隻有我一個千金,我們兩家若能成,父親焉有不助之理?”
宋氏現在由宋天銘掌權,宋天銘是宋菀青的哥哥,宋天銘這人手腕高超,精明過人。自從宋天銘執掌大權以來,宋氏企業更加拔翹,宋天銘確實是不可小覷的人物啊!
許駱的眸光靜靜地灑落在酒水中……
“梁,過來下!”許駱對前麵的弟弟喚道。
許梁看了眼哥哥,又看到他旁邊的阮詩韻,腳步頓了頓才走到許駱麵前,“哥,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