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換一臉黑,低頭說,“等你燕燕姨跟著她師兄雲遊回來,我收拾她。”
院子裏雖是滿地枯枝敗葉,可石桌在,石磨在,石凳子在,門口的桃樹已有些枯萎,可院子裏的大槐樹卻還是繁盛如昔。
蘇換彎腰,牽起小葡萄,笑眯眯走進去,一邊走,一邊說,“以前呢,娘最喜歡在這棵槐樹下洗頭發,你爹呢,力氣很大,推這磨子能推一上午。這石凳子其實不錯,坐在這裏,逗達達小二正好,還能曬著太陽,可惜達達脾氣不好,有時逗得急了要來撲我,嚇死人了。哦對了,葡萄你看那麵牆,是你爹他們補過的,因為有野豬把它拱破了,那晚好驚險,娘差點就被野豬吃了,可幸好……”
她牽著懵懵懂懂吃手指的女兒,轉過身來,看著立在院子裏的霍安,“還有你爹。”
霍安笑了笑,黑葡萄眼在夏日明亮的驕陽下,閃閃發光,腰挺背直,一如當年,他站在院子裏,納悶地看著窗前那個豬臉姑娘,不知她忸怩地在說什麼。
蘇換忽然就淚流滿麵,慢慢說,“霍安,我的命真是好得不得了。”
洪德元年。三月初三。晴。
今日是個好天氣,都尉府後花園的一棵桃樹,居然開花了,小葡萄坐在樹下,撿了一瓣桃花來吃,四姐姐抱著大梨子,笑眯眯地問她:葡萄呀,桃花什麼味道?有沒有肉好吃?
小葡萄一笑,幾顆糯米小牙上沾滿花汁,笑得口水長流。
我在窗口看見這一幕,老娘蟄伏的文藝心,忽然就蠢蠢欲動。
恰好案頭有一本香箔紙,紙質特好,打開就聞著幽香,略黃的紙卷,彰顯它的低調內涵厚重有品味。我覺得這紙,拿來寫日記最是合宜。
哦這香箔紙是我敲詐蛐蛐的戰利品之一。其實讀書寫字我都不愛,可敲詐蛐蛐,絕不可放過。
我記得,師兄說,其實日記是個不錯的東西,記憶始終是要殘缺的,以後老了,翻開日記一看,就能補上殘缺的那部分記憶。他八歲時,也寫過一本日記,原準備著記錄自己波瀾壯闊驚心動魄的一生,可很不幸,才寫了十三頁,就被師父他老人家撕了扔茅坑。
原因是,十三篇日記裏,有十篇是記錄師父怎麼出糗,有兩篇是意淫怎麼讓師父出糗,還有一篇,總算跟師父無關,寫的是師兄他自己下山時,不小心看到農婦洗澡。
師兄是這麼描寫的:其實我覺得,她脫了衣服還沒有師父白,可她胸前有兩個饃,這是師父沒有的。師父太瘦了。
師父吐血了。
哦話題扯遠了,我寫日記,關師兄屁事。
今天是洪德元年三月初三,安哥說,元年是表示新的開始,而四姐姐說,三月三,是她和安哥初遇的日子,那一年三月三,安哥倒黴催地撿回了她。
好吧,就從今天開始,記錄我波瀾壯闊驚心動魄的一生。
洪德元年。三月十六。陰。
今天老子心情不好。
師兄那個王八蛋,又不聲不響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