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一夜之間,我從這座城市裏蒸發。我來到了雲南,住在一個佤族婆婆的小閣樓上,樓下阿婆有一個兒子,黝黑色的皮膚,高高的個頭,時常衝我靦腆的微笑。天氣晴朗的時候沒有風,天空湛藍的透徹,有大片大片白色的雲朵飄過,我坐在閣樓上看書,他會在樓下叫我,捉住我的手,在開滿鮮花的山腰上奔跑。我躺了下來,映山紅鋪滿了山野,清脆的鳥叫在我的頭頂上掠過,我在空氣中大口大口的喘息,原來所有的人和記憶都會像天空中的雲彩一樣慢慢飄走。
他在我身邊坐了下來,看著我眼睛,單純而又執著。低下頭,親吻我的唇角。我的心底被觸動,大滴大滴的眼淚滑落,浸透了山茶花的記憶,我看見了那個有著憂傷的眼神,圓圓的臉龐,叫祁南的男子。我坐了起來,推開他,在他一臉的詫異與自責中向山下跑去。
在喧鬧的昆明街頭,我撥通了祁南的電話,電話中他焦怒向我吼叫,我插不上話,一個勁的在電話這頭衝他嘿嘿傻笑,眼淚卻在風中顠落的到處都是,那一刻,我知道,我愛他,這個有著憂傷眼神的男人。
祁南第二天便出現在這個城市,蒼白的麵容,憔悴的眼角,布滿血絲的眼睛,緊緊抱住我在昆明的街頭大聲抽泣。
祈南說,曉菲,跟我回家吧,我們結婚。我說,好。
街頭被鮮花點綴的很華麗,到處開滿了鮮花與青色的枝葉,漂亮的花藤被架成彩虹的樣式懸掛在公園的上空。我捧著祁南為我買來的大束大束火紅的玫瑰一臉幸福的奢侄,蹲在祁南的身邊逗公園裏的孔雀,祁南捉住我的手,幸福的像個孩子。山腳下有一個很大的寺廟,供奉著一隻奇怪的動物,當地的人們說,祈求它能給人帶來平安和幸福。我跪了下來,向神像祈求,祁南問我,你求了什麼?我壞壞的笑,不告訴你,說了就不靈了,祁南則鬱悶的追在我身後討打。
山腳的路邊,我的眼神越來越迷漫,眼角的上方似乎蓋有一層薄薄的霧氣,大腦在片刻間暈旋,我像一隻失重的坨羅向前方倒去。祁南從後方猛的將我拉入懷中,我癱軟在他的懷中。
醒來的時候,窗外的陽光刺得眼睛生痛,腦袋翁翁作響,隔壁的病床上有一個年邁的老太太在痛苦的呻吟,聲音有些淒涼。我坐了起來,對祁南說,我想喝水。他拿來杯子,用小勺把溫水一點點的送到我的嘴裏。護士的噠噠的腳步穿越走廊,送來了化驗單,機械的為我換下吊瓶,血小板有些低,高燒還沒有退盡,要進一步化驗,表情麻木而又薄涼。
祁南將我抱在懷裏,輕輕的撫摸著我的長發,傻丫頭,你怎麼照顧不好自己呢,這半年來你都做了些什麼,怎麼把自己委屈的這麼瘦弱呢?我沒有回答他,側過臉偷偷地把溢出來的眼淚生生吞進了嘴裏。
我說,祁南,我想回家,這裏的濕氣可能太重了,也許不適合我生長開花,說完這些,我卟卟的衝祁南傻笑,就像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一樣,靦腆羞澀。
四
我獨自去見了祁南的母親,那個雍容華貴的女人,抱著她的波斯貓眼神薄涼的看著我,也許她是想用最刻薄的語言讓我知道自己隻是一個戲台的小醜。在她開口之前,我告訴她,我會離開祈南,但你必須幫我導演一出戲。
一個月後,祁南與留學回來的女子結了婚,而這一切在祈南的世界中將會是一個永久的秘密。
窗外的櫻花開滿了大簇大簇的花朵,此刻我躺在醫院雪白的床單上,看粉色的櫻花瓣在風中盡情的搖曳,我長長的發也隨著風一根根飄落。半年前,醫生告訴我,也許我的生命還能再延續一年,或者稍微更長一些時間,而這一切就發生我準備與祈南一起私奔的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