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婉言看到一旁緊鎖眉頭的顧峰,連忙走上前安慰,“老爺,您也別急,涼兒福大命大,一定不會有事的。”
顧峰握緊了拳頭,一揮廣袖。拂開劉婉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沉聲道:“但願如你所說!”聽到這話的劉婉言臉色白了白,硬是憋出幾滴淚來,拿手絹細細擦拭,雖已三十有餘,卻風韻猶存,“老爺,事到如今您還忘不了那個女人麼?顧枕涼死了便是死了,您再多說也沒用!”顧峰鐵著臉就想訓斥,顧枕涼恰好進屋,聞言,漫不經心的調侃:“二夫人您可是嫌涼兒生在這世上礙事?也是,娘親早早去世了,這樣活著倒也無趣呢。”本來大夫人就是顧峰心中的疤,劉婉言卻傻傻的偏要往槍口上撞,怒道:“涼兒說的是什麼話!你娘親早死,還不是我將你拉扯大的!真是以德報怨!”顧峰一掌擊碎了茶杯,嚇得劉婉言身子一怔,又似覺得自己沒錯,反而挺了挺身子,站得更直。這二夫人,如此頭腦也不知道怎麼在這府中立足的,真真不及她女兒半分呢。顧峰也不再理會,走到顧枕涼身前上下打量,良久才出聲問道:“涼兒感覺如何?可有小礙?”顧枕涼麵上波瀾不驚,福了福身子道:“托父親的福,涼兒很好。”顧峰應了一聲,渾厚的聲音聽在耳中很是舒服:“涼兒別急,這件事為父必定給你一個交代!”就憑那是顧綰月生前住過的屋子,他也會追查到底。顧枕涼心想他哪裏看出她急了,嘴上卻答著:“父親且慢,這事涼兒早已心中有數。”顧峰疑惑:“何來心中有數之說?”正是月黑風高,綰月閣的火早已撲滅,隻是整個府裏再也沒了睡意。顧枕涼勾起一抹與她的稚嫩(本來想寫身高的)很不相符的冷笑,門外恰到適宜的閃現出一個身影,顧峰依稀記得這是廚房裏做事的張婆婆,算是府裏的老人了,張婆婆進來規規矩矩跪下給他們行了個禮。顧峰擺手讓她起來說話,張婆婆顫巍巍站起身子,緩了口氣,這才慢悠悠開口,“今晚老奴正準備睡覺的時候,忽然感到身子有些不適,就想要去茅房蹲蹲,回來時才發現綰月閣裏著了火,二小姐身邊的侍婢急匆匆往回跑,差點撞上了老奴······”年紀大了總愛扯些有的沒的,顧峰輕咳一聲示意她講重點,身旁的劉氏倒有些按耐不住了,拿眼神剜著張婆婆,張婆婆隻當沒感覺,頓了頓,複講到:“老奴本想離開坐旁觀者,但大夫人生前是個好人,老奴這才幫著潑水,在柴垛旁撿到了這個東西。”她將那個香囊遞上,劉氏一眼就看出這是顧青茗的貼身之物,急忙澄清道:“茗兒一晚上都在茗雪閣待著,不可能是她啊!”顧峰盯著手中的香囊不語,一聲如出穀黃鶯的嬌語打破了這片寂靜,“父親,聽說姐姐閣裏走了水,茗兒特來看看大姐是否安好。”顧峰的臉色明顯好了許多,顧青茗著月白色絹紗青絲繡花長裙,一髻淩雲襯得臉型格外好看,在丫鬟墜兒的攙扶下走進大堂,這顧青茗要比剛才顧枕涼的先聞其聲高明得多。顧枕涼看見張婆婆的腿顫抖了一下,畢竟是見過世麵的人,很快就鎮定了下來,低頭等顧峰做出決定。顧青茗看了眼顧峰手中的香囊,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回頭對墜兒怒道:“墜兒!我見你機靈就將香包賞給了你,本以為今晚你身子不爽去了茅房,怎麼幹出這等害人事來!如不是大姐今還安康,我定饒不了你。”墜兒也不反駁,撲通跪倒在地上腦袋磕的邦邦響,乞求道:“老爺,念在大小姐尚且無事的份上,您饒奴婢一命吧!”顧峰左右為難,一邊是他最寵的女兒,一邊是他的結發妻,他該如何決策啊。一向見慣了風浪的他很快做出了選擇,既然兩邊都得護著,那麼必定有一個人要丟掉腦袋,而這個背黑鍋的人,便是眼前不住求饒的墜兒了。顧峰冷哼一聲,吩咐道:“來人啊,把這個謀害主命的賤婢拖下去!杖斃!”這件事就在墜兒的哭天喊地中告一段落了,顧青茗來到顧枕涼身前,握住她的手關心的說道:“大姐,不要怕,這事已經過去了。”顧枕涼直接無視了她走到顧峰麵前,微曲膝蓋,“父親,如今涼兒豈不是沒了住所?”顧峰沉吟了一會,道:“你就到梅園裏的摘星樓居住吧。那裏最是適合你這喜靜的心性了。”誰說她喜靜了,她可是最不怕麻煩的。顧枕涼乖乖應下,告了聲別,就與白荷走出了大堂。去梅園的路上,白荷天真的問:“小姐,您明知道這幕後主使就是二小姐,您為何不將她揪出來一並懲罰呢?”顧枕涼暗道這丫頭火候還不夠,回答道:“白荷,你難道沒看見顧峰對顧青茗有多喜愛嗎,憑他的性格,萬不會將自己的愛女推向火坑的。”如今,又是一枚政治棋子吧。白荷恍然大悟,似乎也明白了這更深一層的含義,閉口不再多言。顧青茗是京城裏公認能與第一才女並肩的人,雖還未到及笄,卻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加上乖巧知禮,連聖上也對她讚不絕口。這樣的人,不做棋子真是浪費了。主仆二人不知不覺走到了摘星樓,簡單收拾了一會兒便睡下了,月黑風高夜,窗外閃過一個人影,墨發在夜風中飛舞,薄唇輕抿,悄無聲息地逼近那座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