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是件精美華麗的玻璃器皿,雖然美妙絕倫,但本質上易碎。愛情又似毒品,有著超強的誘惑力,也因此生活中會出現花癡、情癡、中了愛情之毒的傻瓜。蘇倩倩覺得自己就是個花癡、情癡、中了愛情之毒的傻瓜。
她搞不懂自己為什麼會獨自陷入愛情的深海裏,無力自拔。人們常說沒有得到的就是最好的,一朝得到,細細掂量,原來亦不過如此。難道這就是人性?
這樣的狀態下,她又去了藕阿姨家。藕阿姨家與拆遷前的舊房子和臨時過渡租用的房子比起來,寬暢亮堂齊整漂亮了很多。藕阿姨雖然麵容蒼老,那是飽經滄桑、生活艱辛所鐫刻下的深深烙印,但是老人家的身體一直很好,那是因為她堅強、豁達、對生活充滿堅定信心充滿美好向往的緣故。她總說:“人活著就是福!”
蘇倩倩問道:“阿姨,您丈夫死後,您就沒有喜歡過什麼人嗎?”
老太太平靜地說:“人生活在世上,免不了跟人來往,來往久了,也許就會產生感情。在我家生活極其困難的時候,鄰居中有個在工廠上班的男人,總是力所能及地幫著我,他大概是同情我們孤兒寡母的艱難、不容易。”
蘇倩倩讚同地點頭。
“有一天晚上,他來到我家,兩個小家夥都睡著了,我還在做針線活。他坐下了,麵色赤紅,一身酒氣,沒有離開的意思,我說很晚了,明天還要上班,勸他趕緊回家睡覺。他站起身,我原以為他要走,也站起身,準備為他開門,卻不料他突然一把抱住我,說他喜歡我。”老太太說著,從懷裏掏出手帕,擦拭著眼睛。
“後來呢?”蘇倩倩問。
“我丈夫那時已沒了多年,我也是個正常女人,不能說我沒有動心,但是,我很冷靜,很清醒,堅決地推開了他。我想他是喜歡我,要不,他不可能總是這事那事地幫著我。他喝酒過來大概就是借酒壯膽。但他畢竟有家有口啊,我們又是鄰居,萬一搞出個什麼事來,大家以後還怎麼相處呢?大姑娘,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啊?”
蘇倩倩點頭:“那後來,你們還來往嗎?”
“他是個厚道的男人,那晚之後,他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還是跟從前一樣幫著我們家做些買米搬煤之類的重活和接電修燈之類的巧活。他老婆針線活不行,我也還是像從前一樣包攬著他們家針頭線腦的活計。現在回想起那晚的事,我還是很佩服自己,兩家人清清白白的,有困難相互幫持著,多好啊!”
蘇倩倩入神地聽老太太回憶往事,那樣的時刻,她感覺老太太的眸子裏一直有一種東西在閃爍,她想,那閃爍的東西應該就是由心底裏升騰起來的綿綿情意吧!
“再後來,他老婆老了,他老了,我也老了,大家都老了,想不清白都不行咯,嗬嗬。”
老太太的一番話語打翻了蘇倩倩心裏的五味瓶,她替藕阿姨感到無比地惋惜。她覺得如果兩個人彼此相愛,就應該走到一起,為了恪守所謂的道德,表麵上彼此風平浪靜,各自的心底裏卻是浪濤洶湧,有必要忍受如此的折磨煎熬嗎?兩個相愛的人,隻能遠遠地望著,孤寂痛苦一生一世,那實在是太不值了。人不就一輩子嗎?
“阿姨,我覺得你們既然相愛,就應該走到一起。”
“走到一起?倩倩,愛情對男人對女人都是好東西,可是人的一生不光需要愛情,還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去努力要去完成,還有很多的責任義務需要承擔啊!”
蘇倩倩時常被藕阿姨的話所打動,她覺得老太太雖然沒有文化,但她懂得很多人生哲理,她的人生哲理都是從生活中摸索出來的,所以更樸實也更真實。
“大姑娘,跟你講一個發生在我身邊的事吧。我娘家窮,從小爹娘就把我給婆家做了童養媳。鄰居中有一個人稱西施的女人,兩根烏油油的大辮子,白皙光淨的皮膚,水蔥似的身段,那真美呀!多少男人想她,都是癡人做夢,邊都沾不上。那時候,全國還沒解放,到處兵荒馬亂的,她男人長年在外做生意,很少回家,她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生活,成天忙忙碌碌的,卻總是那麼幹淨靈秀。後來呀,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她跟一個有著母夜叉婆娘的男人好上了。那個‘母夜叉’知道後,衝到‘西施’家裏當著孩子的麵把她的一頭秀發揪下來好幾綹,嘴裏還大罵‘你們的媽媽是個不要臉的女人,是個破鞋,知道嗎?’女人不貞,在那個年代可是了不得呀,發生這樣的事,大家的唾沫星子就可以把你淹死!我婆婆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對於‘西施’的不幸她雖然深深同情,但隻能在家裏說說,根本不敢冠冕堂皇地公開同情,否則也會遭人罵。”
藕阿姨的眼淚婆娑而下,半晌,才接起了話茬:“我那時候才十來歲,但對於‘西施’的遭遇我記得特別清楚。那個‘母夜叉’罵也罵了,打也打了,還不肯罷休。‘西施’在外做生意的男人前腳回家,她後腳就跟進他家裏,誇大其詞地把事情告訴了他,還又是哭又是鬧地大耍了一場飆勁。‘西施’又一次遭到自己男人的毒打。‘母夜叉’的丈夫也想過帶‘西施’走,但各自都上有老、下有小的,談何容易啊!”
“那後來呢?”蘇倩倩的眼裏也是淚水漣漣,心緊緊地揪在一起。
“後來,‘西施’承受不了家庭和輿論的壓力,瘋了!倩倩,她瘋了哦!大概一年後,有一天她好像是突然神誌清醒了過來,把自己打扮得清絲絲的,還到我家跟我婆婆說了一會子話,我們認為她病好了,真是替她高興。可是,當天夜裏她就上吊死了。可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