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1 / 3)

宋美雲去世的那段日子,段成林的內心也是五味雜陳,翻江倒海。不時地有同學打來電話辱罵他,喬琪罵他,蘇倩倩罵他,父母姐姐罵他,他全盤接受,絕不還擊。當初他處心積慮地得到宋美雲時,他沒有想到,宋美雲的性格會那麼倔強,那麼一條道地走到黑。

同學的鄙視與責罵,眾叛親離的遭遇,令段成林恍如大夢初醒,他徹底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受到良心上的強烈譴責。回首往事,一切都是那麼地無聊可笑,他曾經的糜爛生活,並沒有帶給他什麼優越感,成就感。精力的長期透支,真愛的丟失缺如,讓他體味到了前所未有的虛弱與孤苦。

段成林開始關注媒體上一些尋求幫助的信息和資料。有一天,他看到市婦聯關於需要資助的春蕾女童的消息時,他動心了。當即拿起電話與市婦聯聯係。

一天晚上,喬琪的媽媽在看電視,喬琪照例在電腦前忙乎著。“琪琪,快過來看,那不是成林嗎?”

喬琪一看,果然如此,原來是市電視台的一個專題報導,段成林資助了八十名春蕾女童。

電視上,他表態說:“她們能夠讀到哪一天,我就資助到哪一天。我也是農民的兒子,我知道家庭經濟窘迫是製約一個孩子求知求學的瓶頸,為了我能夠上小學、上中學、讀大學,我父母剝奪了我兩個姐姐的求學權。知識改變命運,因為知識的差異,我和兩個姐姐的命運相差很大。”

“這八十名女童能夠得到我的資助,對於這些孩子來說,這是改變她們一生命運的契機,對於我來說,這是一種緣分,我希望她們能夠把握這個契機,我也會珍惜這種緣分,我真誠地希望這八十名女童能夠一直把學上下去,把書讀下去。”

“我段成林能夠有今天,能夠積累一些財富,其實也離不開很多人的幫助,離不開社會的大環境,離不開城市的小環境。我不敢說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那對我來說境界太崇高,太偉大,我隻不過想為社會做一些事情,為窮苦的孩子做一些事情。雖然我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但眾人拾柴火焰高,還有很多很多的人比我做得更好。有能力幫助別人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有心胸幫助別人是一件很有價值的事情,我希望自己能夠一直做下去。”

這段話,令喬琪分外感動。段成林變了,他不再胡作非為,不再空虛無聊地尋求刺激,不再做親者痛愛者恨的事,這真是一個莫大的轉變啊!

人真是複雜的動物,人的一生居然可以在完全不同的軌道上來回切換,來回奔波,多麼地不可思議啊!

段成林對於自己曾經的生活做了個簡單的總結:喧囂的功利,俗世的繁華!

沉靜下來的他,開始追憶他和喬琪之間的點點滴滴,想得越多,就越後悔,就越自責。憑良心說,此生能夠娶喬琪為妻,真是他段成林的福氣,可是為什麼,鬼使神差的,他們之間就是出了問題,出了太多太多的問題,出了當時來看難以彌合的問題。應該說,喬琪自始至終都沒有做錯什麼,錯的是他段成林,他段成林中了盅,中了邪,中了魔!唉,人生啊,有著太多太多的難以參透的哲理和問題。

段成林想念喬琪,真的是想念,他想給她打電話,他想見她,可是他沒有勇氣,他曾經犯下了太多太多不可饒恕的錯誤,喬琪不會理睬他的,喬琪不會原諒他的。雖然在他眼裏,喬琪一直都是個大度的女人,但是大度那也隻能建立在原則的基礎上,在一個適度的基礎上,突破了原則、突破了限度,那就不合情理了。

終於,他還是怯怯地撥通了喬琪的電話:“琪琪,你好嗎?”

喬琪一聽到是段成林的聲音,倒是兀自地吃了一驚,眼淚奔湧而下:“我很好,成林,你呢?好嗎?”

喬琪的態度是段成林所沒有預料到的,他以為喬琪即使不會罵他,也會冷言冷語,這樣平和、溫暖的態度與他想象的相差太遠太遠,這反而讓他不自在起來,語無倫次起來。喬琪的大度真是一般的男子漢大丈夫都無法比擬的。

“琪琪……”他一時語塞,他的頭腦因為激動而發糊,他的嘴巴因為感動而哆嗦。

還是喬琪打破了尷尬的氣氛:“我有天在電視上看到你的,你很會說話的嘛!感覺你說的話都是發自肺腑的,句句真誠!”

“謝謝,琪琪,非常感謝你!”段成林這個平日裏油嘴滑舌的男人,這會兒像個犯了錯誤被老師叫去訓話的小學生,所有的話語都凝結在了咽喉處,冰封在了咽喉處。他的頭腦中隻貯存了“謝謝”二字,其它的語言都脫離他的身體,飛到天外去了。

然後,很長時間,倆人就這樣拿著話筒,無言無語!

喬琪的眼淚一直在流,她不能再說話,否則段成林能夠聽出她的哭音。

好半天才回過神的段成林,突然像獲得了一條解救符,他的語言中樞複活了,他的思維複活了:“琪琪,哪天我請你吃飯,同媽媽一道,好嗎?具體時間地點由你來定。”

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對於自己來說最重要的人,通常情況下,自己生活的時間表,隨時可以為這個最重要的人而改動。

“好的,等我和媽商量好給你打電話。我要掛了,明天的教課內容我還得在腦子裏過一下。”

這一夜,對於他們是個無眠的夜晚,各人躺在各人的床上,誰也沒有睡著,腦海裏翻動著的全是些陳年舊事不了情。

他們見麵的時候,彼此都感覺到對方老了不少,生活的滄海桑田,宇宙的風雲變幻,都刻進了他們的眉宇之間。段成林的兩鬢分明地染上了一層白霜。歲月不饒人啊,畢竟人到中年,畢竟世事滄桑!

這一餐飯吃得頗為沉重,段成林變得穩重了。他雖然屬於那種成熟得頗早的男人,但從前的他有些輕浮,現在輕浮的風格大約被他刻意地從身上剝離了。

送喬琪母女回到樓下,喬琪媽媽先上的樓,喬琪則陪著段成林在樓下呆了一會兒。

“琪琪,以後我可以單獨請你嗎?”

“可以的。成林,你變得沉穩了,不過,你也老了不少,保重身體吧!”

“謝謝你,琪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