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回到自己的房間,幽暗清冷的世界裏沒有一絲光亮。宛若她前半生的黑暗,與後半生無法見光的宿命。
調息完畢,森冷的眸子在黑暗中綻放著冷厲的光芒。入宮……他竟然也肯?他就不怕嗎?抑或是他早已運籌帷幄,她不得不如履薄冰,步步為營。
低眉看著胸口的血跡,她知道,他在懲罰她的自作主張。
因為那張令牌的事情,因為她做出了讓他意料之外的舉動。藍家的令牌是假的,但讓皇帝親眼看著從黑衣人袖中跌落,勢必會將藍家誤認為是逆賊一黨,就算不是烈火教的教眾,至少也跟弑君有關。
皇帝與藍家早已芥蒂,藍沁掌握朝政大權多年,皇帝早已是名副其實的傀儡。離間皇帝與太後,排擠外戚,這出好戲自然都會因這令牌而暗潮湧動。
而當時唯有自己與皇帝在場,就算藍家人知道是栽贓嫁禍,這筆賬也隻能算在司天監頭上,與她一介小小暗衛沒有半分關係。
朝廷的水麵若是一直保持平靜,她又如何能攪動波瀾,完成自己的夙願?
朝堂大亂,司天監與藍家外戚,才能劍拔弩張,才能兩敗俱傷,才能……爹,那一刀,阿靖必不會讓你白白承受。
桌案上,早在她回房之前就擺放著一套藏青色的太監宮服,黑暗中,精良的繡線散發著微弱的光澤。
青墨不緊不慢的走過去,略顯蒼白的指尖拂過上頭絹繡的精致重錦花圖案,以流雲暗紋為衣襟袖口紋路,墨色的腰帶綴一顆成色極好的祖母綠玉片。
眉目緊蹙,這是為何?
這分明是禦書房行走太監的服飾,何以蕭東離會讓自己去做禦書房行走?
不是說讓她去伺候皇帝嗎?為何她已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他卻給了她如此突兀的身份?
到底蕭東離的心裏,有著怎樣的九曲輪回?那個謎一樣的妖孽,有著七竅玲瓏心,偏偏教人懵了雙目,絲毫都看不清他的任何舉動。
成為禦書房行走,靠近政治的中心,未必是件壞事。至少,她可以站在燭台底下,成為最黑暗的那個人。
身段纖瘦,藏青色的太監服飾,襯得青墨唇紅齒白,隻那一道劍眉,格外的英氣逼人。她一貫的垂眉順目,羽睫遮去眼底所有的顏色。像所有太監那般,她放下自己的冷冽,躬身蜷著,時刻保持著恭敬卑謙的姿態。
一聲皇上駕到,讓青墨眸色一沉,隨即與太監們一道跪身行禮,高呼萬歲金安。
青墨垂眉,看著江承風黃色繡龍的袍子尾擺落在她的跟前,而後那雙金絲繡金龍吐珠的靴子徑直停駐在她的視線裏。
“很麵生?你是新來的?”江承風的口吻有些低冷。
她卻知道,皇帝身心不自由,慣來多疑而懦弱,如今隻怕已經把自己當做某一方勢力派來監視他的棋子。故而,江承風的話音便顯出了幾分慍色。
“奴才小青子,叩見皇上,敬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青墨不卑不亢的伏跪在地,也不抬頭,隻是極為從容的行禮。
要讓隨時處在戒備狀態的獅子放鬆警惕,便不要嘩眾取寵,也不要自作聰明。一個身心交瘁的人,會比較喜歡誠實而沉穩的奴才。
誠實就不必費心去對付,沉穩便能守口如瓶。
見狀,江承風眉頭微挑,冷哼一聲,“換吧換吧,朕身邊的人成日的調換,早晚你們把朕也換下去。”
語罷,江承風拂袖踏入禦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