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狠狠地打!敢咬咱家,老子扒了你的皮!”一身寶藍色內侍常服的李公公擼起袖子,伸著被咬得血淋淋的手指頭,臉色猙獰。
他活了一把年紀,跋扈了小半輩子,今兒卻叫兩個賤丫頭咬了,豈有此理!
早晨剛下過雨,往來的人多,官道上都是泥濘,兩個丫頭蜷縮在泥地上,緊緊抱作一團。那大的不過十二三歲,瓜子臉,一雙眼睛黑黝黝的,小獸一般,怒恨地瞪著李公公,幹裂的唇角還帶著血跡;小的不過五六歲,頭發亂蓬蓬的,小小的身子埋在姐姐臂彎裏,嚇得瑟縮發抖。
幾個黃衫內侍立即衝上去,對著那兩個小丫頭一陣拳打腳踢。不過那大的蜷縮著身子,將妹妹護在身下,大部分拳腳都落在了她身上。打得她鼻青臉腫,奄奄一息。
李公公還不解氣,臉色陰沉道:“不長眼睛的東西!見了王府的馬車也不曉得避讓,戳破了咱家的衣衫不說,還敢咬老子!”他也不說王府的馬車行得太快,擔了滿滿兩捆濕柴的丫頭避讓不及被撞倒在地。尖銳的樹枝劃破他的錦衣,他一怒之下打了那小的一巴掌,那大的才爬起來一口咬了他手指。
黃衫內侍一停手,滿頭滿身都是泥漿血水的大丫頭卻咬著牙,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攢足了勁吐出三個字:“呸!閹貨!”
這一下觸到了一行人的逆鱗。幾個內侍眼中頓時淬了毒,露出殺意。什麼時候山野村姑都配罵他們閹貨了?!
幾人摩拳擦掌,要再衝上去揍那不知死活的村姑,卻有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讓開。”
李公公惱怒地轉過頭去。但眼裏的怒火卻熄了熄。
他身後一枝青竹傘,傘下一身青灰佛袍。
那傘向上揚了三寸,露出少年清絕的半張臉來,姿儀清卓。
這裏是皇家寺院同泰寺山腳下,有僧人不奇怪。但相貌如此清絕的僧人在哪裏都不多見。
“不認識湘東王府的徽章嗎?你跟誰這麼說話?”見來人隻是個僧人,李公公沒好氣地回道。
他若心情好,見著這等容色的沙彌或許會打趣逗幾句,若對方是個知事兒的,他興許還做個好事,為他和湘東王妃牽個線,提拔提拔這小子。可今天他憋了一肚子火呢,誰今兒犯到他手裏都是一個滾字!
“你擋到我的路了。”青竹傘下的少年語氣平淡,無喜亦無怒,不和氣卻也沒有淩人盛氣。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他們確實擋到他路了。但那話顯然卻忽略了李公公的重點:馬車是湘東王府的,他們也是湘東王府的。
湘東王府是什麼地方?湘東王府的馬車在帝京橫著走,昭武帝也隻會稱讚湘東王勇武出眾。就連帝京的豪門勳貴一般也不敢惹湘東王府的人。更遑論是這山野村夫,空門僧侶?
“禿……”禿字一出口,李公公的身子淩空揚起三尺高,橫飛四丈!貼著泥濘滿地的官道滾了十七八轉,飆起串串泥花,噴濺在道路兩邊新綠的草叢上。
黃衫內侍們傻了眼。他們甚至沒看到那少年是如何動手的。但這裏隻有他們幾個人。除了他,李公公總不至於自己喜歡飛起來滾那麼遠……
青竹傘微揚,傘下少年粲然一笑,衝黃衫內侍們問道:“還有誰要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