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雪下得很大,雪花被風撕成紛紛亂亂的碎屑,打在眼睛上生疼。我在馬路中間鬼使神差的停了一下伸手擦眼鏡上化開的水珠,然後下一瞬間眼角餘光瞄到左側閃出一大塊棕黃相間的影子。心裏咯噔一下,知道糟了。
劇烈的撞擊,肩膀和手臂上悶悶的痛,又似乎有撕裂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漸漸從黑暗中絲絲縷縷的凝聚起來。動了動右手,還在。左手呢……似乎也還在,因為它疼得厲害。但是我聽說過被截了肢的人往往仍然能感覺到斷肢的存在和疼痛,所以還是沒法放心。我一大好年華的魅力女性,萬一被那個不長眼在雪天飆車的的出租車司機撞成殘廢可怎麼辦啊!模模糊糊的胡思亂想著,眼皮依然沉重的撐不開,不一會便又睡過去。
又睡了幾個來回,覺得有點力氣了。使勁睜開眼睛,想看看我身在何處。心裏竟然還特不在狀態的暗暗計算著特護病房的費用,生怕自己真像八點檔電視劇裏那樣,全身插著管子在病床上當木乃伊。上個月剛升職做了招聘專員,我這人生來小氣,要是看著剛漲了的工資全付了醫藥費,就算車禍沒撞死我,我也心疼死了。
這一睜眼,才發現屋子裏光線暗淡,窗外倒是隱約能看到幾抹新綠。好幾個穿著淡色曳地長裙的女人晃來晃去。我隻覺得眼睛幹澀,視線模糊,僅僅能看出她們服裝是類似天青色的淡色,都是長發,或披在肩上或盤於腦後。
“少奶奶!”鬼影之一回頭看見我,忽然顫著聲音叫出來,“少奶奶醒了!”
“啥?!”我嚇了一跳,幾乎懷疑我的耳朵被撞出問題來了。
欣喜的女人們完全無視了我那聲低啞微弱的抗議,繼續自顧自的嘰嘰喳喳奔走相告,又回過頭看著我邊哭邊笑。我怔怔的盯著她們,心裏想著,人的表情居然可以這麼豐富。
當然,現在不是關心這種事情的時候。剛才那聲“少奶奶”絕對是叫我的沒錯,轉頭看看“病房”的擺設,還真是古色古香……
我越看越覺得腦袋開始發脹,心裏卻是明白的。這不有個現成的詞來形容麼,穿越,沒錯,就是這麼說的。你說這什麼事兒啊,前兩天我還坐地鐵聽mp3上班偷著上網玩遊戲下班和朋友喝咖啡呢,怎麼再一睜開眼睛就回了千八百年前了?又想想我爸我媽年過半百,辛辛苦苦撫養了我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盼到我自己賺錢能反哺的時候了,這一出租車給我撞得……不知道他們受不受得了這個喪女之痛啊!
真是惡俗的事件配上惡俗的結果,如果發生在別人身上,我肯定得笑翻過去,可一到自己這兒,我真是恨不得抽自己倆嘴巴子!你說我沒事在馬路中間發什麼呆啊,這不找死麼!現在倒好,雖然沒死,但到了這麼個破地方,比死也好不了多少!
我這邊越想越難受越想越窩火越想越憋屈,又聽著床邊幾個女的邊端茶倒水邊嗚嗚咽咽甚是煩人,不由得使勁吼了一聲:“都TMD給我閉嘴!”
說是吼,其實聲音也不大,關鍵是我沒力氣。但幾個女人還是一驚之下沒了聲響。不知道是被我嘶啞的聲音還是被我說的髒話嚇著了。
半晌,一個看上去還伶俐的十六七歲丫頭試探著叫了句:“少奶奶?”
誰是你家少奶奶!我一青春年少的黃花大閨女怎麼就變成黃臉婆了!我心裏暗罵,但沒出聲。
罵完了,瀉了點火氣,心裏也明白過來了。畢竟已經來了,總不能太特立獨行。要是讓人當我失憶了還好,反正看了不少穿越小說,失憶不是個通用的借口麼,雖然拙劣了點,不過日後終究還有機會慢慢弄清楚狀況,但是萬一不小心讓人拿我當神經病就麻煩了,我還沒聽說哪個神經病有幸福生活的。別沒找到穿回去的辦法,先被關在什麼小黑屋裏悶死了。
估計是看我表情陰晴不定,幾人一時沒敢再開腔。半天,我這邊調整好心情,擠出個不那麼難看的笑容。
“你說我是你家少奶奶?”我這人沒多大聰明,一時間想不到什麼好辦法,隻能鐵了心裝失憶,眼下就得給自己做做鋪墊。
“是……是啊。”剛才那個伶俐丫頭回了話,語氣猶豫,被我嚇著了不是。
我繼續歉意的微笑。以我現在的體力,真累!
“我,好像不記得,過去的事了……”
其實也不完全是這麼回事,醒過來之前腦子裏似乎有什麼亂哄哄的,隻是想不起來,頭又昏昏沉沉的疼。
再看看眾人,一個個臉色都快綠了,麵麵相覷,沒一個人搭話。
大約過了一分鍾吧,終於有人想起來什麼,奔到門口衝外麵嚷著:“快去差人找陳大夫來!”後麵似乎有低聲對人說了什麼,但我已經沒精力去管了,今天該辦的事情到此為止,左臂疼得厲害,全身都難受,頭也暈,我還是繼續睡會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