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鄂南,平城,清心樓。

清心樓是座茶樓,兼賣果品、點心等各類吃食。時值午後,樓上茶客眾多,很是熱鬧。茶客中大半是城裏的富餘子弟,也不乏來往奔波的商旅過客,更有四名江湖豪客圍坐一角,高談闊論,旁若無人,而占據居中桌位的卻是一老一少祖孫二人。

那老者雖已年過半百,但雙目中精光四射,顯然內功深湛,麵目白淨,留有五綹長須,身著一襲紫緞錦袍,斜背著一柄長劍。劍鞘上鑲著七粒晶瑩圓潤的明珠,呈北鬥七星之形排列。

那少年不過十二三歲年紀,眉宇間卻帶著一股淩人的英傲之氣,也穿著紫色錦袍,背負一柄短劍。劍鞘上同樣鑲有七粒明珠,作北鬥七星狀排列。

兩人身前桌上放著六碟精致的點心,一壺上好的西湖龍井茶,另有一個紫緞包袱。

隻聽那少年問道:“爺爺,你說一個人要成名容易麼?”

老者品了口茶,沉吟道:“不易!”

少年道:“可是昔年水驚天一劍破金刀、韓心羽偕一弱女子劍掃蛾眉,不都是一舉成名麼?”他年紀尚小,語音清脆,茶樓上盡管很是嘈雜,卻也未掩其聲!

當他說到“水驚天”三字之時,靠窗桌位上的飲者身子一震,呆了片刻,才繼續舉杯品茶。

這是一個年輕人,約莫二十三四歲年紀,穿著一件普普通通的灰布衣衫,衣衫袖口處已然有所損破,卻未縫補。這人並不英俊,也算不得醜陋,一張平平凡凡的臉龐,看來正是世上最為尋常不過的市井中人,隻不過——他的雙目卻是閉合的。

他閉著眼睛,小口小口品著一杯淡而乏味的清茶,可是看他的神情,仿佛這已是天下間最上等的茶品。

一杯茶盡,他終於張開雙目。這雙眼睛好似籠罩著一層薄薄的水霧,目光朦朧,深不可測。當他張開這雙眼睛,形如畫龍點睛,便欲騰空而去一般,人也似變得不平凡起來。也許他本不是一個平凡的人。

他身前桌上放著一壺清茶、一碟廉價的點心,此外還有一柄劍。這柄劍便是昔年水驚天所佩、後世易水寒得自迷霧崖底的“天心劍”!

隻可惜此時這柄劍已被灰布層層包裹,外用一根灰布帶緊緊係著,曾經名震天下的寶劍已完全沒有了昔日的光輝,不再引人注目。

名劍若有知,怕是也不會甘於寂寞吧!

那年輕人舉起竹筷,夾了一塊點心,放入口裏,細細地咀嚼,似在想著心事。

當那少年說到“韓心羽”三字時,樓角那四名江湖豪客或轉或側,齊都看向那老少二人。韓心羽雖已辭世,畢竟威名顯赫,猶懾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