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破曉，赫連軒僵直的身體足足站了一個晚上，耳邊除了聽見女人壓抑的呼痛聲，再也沒有別的聲音。
手心，後背，浸了層層的汗意，寒風吹過，早就透心涼爽。
經曆了一次，再經曆一次，一樣的身心煎熬，心疼，絲絲蔓蔓的在擴展，記得第一次女人生孩子的時候，他就想過，以後再也不讓女生孩子了，這種生死一線的罪，真的不要再受了。
他怕——
嗬嗬，誰能想到陣前殺敵都不會退縮的定北將軍，永安侯，會害怕一個女人生孩子。
曾經，連他自己都不信，可是歲月，真是一把淬煉人心最好的武器。
終於，他學會了怕，原來，看著自己的女人撕心裂肺的生孩子，會是這樣的痛，那種寧可替代而無能為力的感覺，真讓他恨不得把劍風舞的沙沙直響。
院子裏的丫頭來回奔忙，想說一句侯爺，您能靠個邊嗎？別站這礙事了，可是一瞧著侯爺這臉色，都把話噎回去了。
老太爺等在院子裏，聽著小丫頭一會一趟的回報，手上的串珠也沒有停過，他不信佛，這串珠子，還是那個人給的，這會兒算不算是臨時抱佛腳呢？
自嘲的心思都沒有了，已經一夜了，太醫那邊也不知道怎麼說，老太爺是不敢問，隻能等。
為了不給孫媳婦壓力，他一直樂嗬嗬的，甚至還說這胎要是再生個丫頭，一定得把兩個丫頭的寵愛都給了她，可是真心盼著，這胎生個小子，在他閉眼之前，能看到長房有後。
吳情咬著牙，不敢叫的再大聲，知道赫連軒在外麵守著，怕他擔心。
可是，真他媽痛，痛的她想罵人，不管罵的是誰，就是想罵人了。
不是說生過一個接下來的就跟生小豬仔似的嗎？為什麼她還覺得這第二次跟第一次沒什麼區別呢。
“少夫人，含口參片吧。”齊瑞家的又切了一段新的參片，幾百年的老參，大長公主專門打發了送來的。
吳情真沒多少力氣了，要是再生不出來，她真想就這麼睡去得了。
袁媽媽也跟著心焦了，產婆的臉色也不好，這要是難產了，就是一屍三命，賠了她的老命也賠不起啊。
“少夫人，別急，存著點力氣，一會兒婆子再給您按按肚子，順順胎位。”
“胎位不正？”吳情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心口，胎位不正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婆子嘴角一僵，一瞧少夫人的臉色也不敢那麼說，連忙搖頭，“少夫人別多心，不是胎位不正，婆子是幫著少夫人再順順，生的更快些。”
婆子有些膽顫，再不生，這羊水就要流盡了，孩子在肚子裏憋的時間長，就是生出來，隻怕也難活了。
吳情輕呼口氣，隻要不是胎位不正，她就有信心。
又過了一個時辰，朝霞已經破窗而入了，產婆臉上的汗也如水柱般滴下。
小單伺候著產婆，袁媽媽和齊瑞家的守著少夫人打氣，隻見產婆再抬頭的時候，終於呼了口氣，“總算是到了。”
吳情覺得自己又被折騰的死去活來了，這生孩子，真他媽不是女人幹的活。
“少夫人，聽婆子的話，攢兩口力氣，小主子的腦袋都能看到毛發了。”
婆子的話像是打了一劑強心針，已經有幾分迷糊的吳情咬破了唇，輕輕的嗯了一聲，整張臉憋的通紅，一股力氣，全都用到了下身。
感覺到身體裏有個東西在往出滑的時候，吳情眼角的淚再次流了下來，擔驚受怕的心似乎一下子鬆了口氣。
“少夫人，別鬆勁，這會兒可不成，小主子腦袋才出來，肚子裏還有一個呢，要是歇了氣，一會兒就提不起力氣了。”
婆子像是感覺到了產婦的心緒一般，連忙提點一句，賞錢再重，也沒命重。
吳情剛剛鬆開的拳頭，又是一緊，痛感再次襲來，指甲劃破了手心，甚至都能聽到斷裂的聲音，這是為了生產特意留起來的，私下裏，她還好笑的說過，到時候要是沒力氣，就用這長指甲紮手心，免得丫頭，婆子們下不去手。
沒想到，一語中矢。
“呼——”成功的滑下第一個孩子，吳情輕呼口氣，卻不敢問孩子的狀況。
產婆是個精明的，抱著小主子一個倒立，巴掌拍到了屁股上，聽到孩子哇哇的啼哭聲，也跟著笑開了，“少夫人，是個男孩。”
齊瑞家的連忙上前接了過去，讓小單出去給侯爺報喜。
赫連軒壓根都沒聽清小單在耳邊說了什麼，隻知道生了一個，一個，還有一個，天啊，他都不知道女人的肚子還有這樣的本事，一下子能生兩個，不都是小狗，小豬，小貓能生好幾個嗎？
京城裏好像還沒聽說有哪個女人能一次生兩孩子呢，他的女人，怎麼這麼有本事？
赫連軒像是傻了一般，愣愣的望著那扇屋門，想進去，卻又怕影響了吳情生產。
小單晃了晃頭，轉身又進了屋子，嘴裏嘀咕著，“侯爺好像被嚇傻了。”
撲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