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翹愣了一愣，看著碗裏的魚肚有些發懵。“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
賀蘭瑾手上幾不可見的頓了頓，笑說：“不是你和明兒說的麼。”
連翹一聽，點了點頭，可仔細一想又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思來想去攪合的頭疼，幹脆也不在乎了。
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
第二日一大早，連翹瞪著院子裏驀然多出來的一駕馬車半晌無語，這種東西，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裏的？再仔細一看，兩匹拉車的馬兒都是膘肥體壯，四蹄有力，脖頸細長，鬃毛發亮，連翹心下讚歎了一番，覺得賀蘭瑾說他是馬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試問，一般人家怎麼會有這麼好的馬兒，單單這兩匹就比沈府裏所有的馬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連翹，你起了。”
連翹轉頭一看，賀蘭瑾上身照舊隻穿了褻衣，還把兩隻袖子卷高，正一手提了水桶，一手拿著刷子，站在朝陽之下。那一瞬間，連翹仿佛是以為身在漠北。暗自嗤笑一聲，連翹瞅著他的容貌也絕不像漠北的。
“我來幫你吧。”
賀蘭瑾見她伸手也將袖子卷了起來，笑了笑說：“好啊。”
以前剛進沈府的時候，連翹曾經在外院做過一個月的雜工。那時候她瘦瘦小小的，臉色也不好，外院的主管婦人怕她有什麼毛病，時常打發她去照看圈養著的牲畜。雞鴨魚先是不說，馬廄裏也常常見一個小丫頭提這水桶站在板凳上刷馬背，連翹當時就覺得自己刷的很順心，也曾經像過若是內院挑人的時候挑不中她，就幹脆在馬廄裏做事好了。
彼時她隻覺得自己刷馬背能換來幾句誇獎，如今再“重操舊業”，連翹不禁彎了彎嘴角，歎一聲世事無常。
“你在想什麼？”賀蘭瑾見她沒來由的笑，不禁好奇。
連翹抬頭看了看站在馬背另一邊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我在想我第一次刷馬背的時候就格外順手，這些馬兒好像都通靈的。”
賀蘭瑾動手一下一下地順毛，漫不經心地說道：“都刷了好幾年了，自然是順手的。”
他的話似乎是壓在喉嚨裏，又隔著高高的馬背，連翹一時沒聽清，問：“什麼？”
賀蘭瑾抬了抬頭說：“我說刷的時間長了自然就順手了。”
連翹點了點頭，彎腰沾水。
日頭漸高，馬兒卸下車轅，被牽到樹蔭底下，饒是這樣，賀蘭瑾都已經出了一身大汗，褻衣更是濕了一大半。侍候完兩匹馬，連翹瞅著愈發神氣的馬兒一陣欣慰，擦了擦額上的細汗，吐了一口氣。
噠噠噠——
一陣馬蹄聲響，連翹轉頭朝外一望，隻見得一片塵土飛揚而起，塵土之後黑壓壓的一片。
“少東家！”一聲頗為嘹亮的喊聲，連翹努力從塵土中想要辨認一二，結果收效甚微。
“程岩。”賀蘭瑾微笑，朝著根本看不清人的煙塵中叫出了一個名字。
伸手捂住口鼻，連翹不覺往後退了兩步，賀蘭瑾卻是笑著上前了兩步。連翹再一看，塵土中一個黃衣男子下馬而來，對著賀蘭瑾又喊了一聲少東家。賀蘭瑾隔著塵土拍了拍那人的手臂，點頭。
“小姐！”雷聲陣陣，連翹腦子一懵，登時覺得兩眼直冒金星，耳朵隱隱發麻。抬頭，恍惚著瞧見那被賀蘭瑾叫做程岩的男子不知什麼時候正站在離她不過幾步遠的地方，低著頭看她，一臉的興奮。
賀蘭瑾見她被吼的呆傻的模樣不禁噗嗤一笑，伸手按著兩邊太陽穴輕輕揉著。
程岩忽的一陣赧然，訕訕地笑了兩聲。
塵埃落定，賀蘭瑾將人帶到堂屋，連翹回過神一瞧，霎時目瞪口呆。院子裏原先已經有一駕馬車外加兩匹駿馬，此時又多了兩匹純色的高頭黑馬，這且不論，院子外竟還有六七匹馬兒，還匹匹皆是上品。連翹眨了眨眼，這麼多馬，賀蘭瑾看來還是個做得起大買賣的大馬商。
賀蘭瑾和程岩一邊而坐，連翹看這兩人的架勢，不由自主地過去端茶倒水。水柱從壺口飛流而下，落入茶杯，到了八分滿時穩穩收水，一滴不落。輕車熟路地倒出兩杯茶水，一杯端給賀蘭瑾，一杯端到程岩麵前。
程岩愣了愣，瞅著麵前的茶杯半晌，突然蹭的起身道：“讓小姐倒茶，程岩實在愧不敢當！”
如此豪邁的聲音啊。
連翹嘴角一抽，三少爺胡鬧時候的嗓門都沒有他來的大。訕訕一笑，連翹隻好將茶杯放到他麵前的桌上，看了眼正隱隱含笑的賀蘭瑾，無語。“程……大哥，不用說什麼小姐的，喊我連翹就好了。”
麵前的男子大約二十五六歲，一派英氣，以連翹那算不得矮的身高也隻堪堪到他胸膛。腦中晃過許多稱呼，叫‘公子’未免太過文氣，叫‘先生’又太老氣，若叫‘大人’，連翹以為實在和他們謀生的行當相悖太多。想來想去，還是‘大哥’稍稍貼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