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一寸離腸一寸毒(2 / 2)

連翹眨了眨眼,說她每天隻睡三個時辰倒是沒錯,可說她占著睡覺的時間替他做鞋是怎麼回事?

“三少爺,其實……”

沈端很是豪邁地拍了拍她的肩,打斷她要說的話。“就這麼定了,雖然大哥把你從玫怡院搶來翠微閣,但是連翹,我一定會把你重新要回來的!”

連翹此時覺得就是一道天雷劈下也沒得如此讓人震撼,什麼叫大少爺把她從玫怡院搶來翠微閣,什麼又叫一定會把她重新要回去?望著沈端離開的背影,連翹怔愣了半晌才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聲,裹了被子窩進床榻。

迷迷澄澄,連翹睡的有些恍惚,朦朧間似乎有人摸著她的額頭,說著對不起。那聲音聽著有些無奈,連翹迷糊地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夢中還是真的有人在一旁,可惜眼皮沉沉,身子沉沉,僅僅一會兒的時間,便沒了這些詭異的感覺。

四喜如今很是糾結,連翹病了,三少爺沈端卻突然的懂得了守規矩。晨起不磨人了,也不同大少爺抬杠了,甚至連脾氣都小了不少,四喜有時候會覺得眼前的這個少年不是三少爺,而是那位據說是沈府最好侍候的主子的二少爺。不是她有自虐傾向,而是這沈府公認的魔星實在是難得的如此安分,四喜於是考慮著要不要讓連翹索性就扮個病西施算了。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連翹從鄭王府出來的時候就已經退了燒,又實實在在的睡去了一個午後,湯藥更是一副也沒落下,原本以為過兩天便能像四喜一樣活蹦亂跳的了,卻忘了還有一句話叫春蠶到死絲方盡。

幽幽然地歎了一口氣,連翹悶悶地坐在躺椅上,身上裹了一層又一層。一牆之隔的庭院裏草木瘋長,蟬鳴陣陣,可她竟還是在這金烏當空的夏日手腳冰冷。

這病絲似乎是繞成了團,剪不斷,理還亂。

沈微一腳跨進房門,隻一眼便瞧見了被安置在窗邊的少女,白皙的膚色在光影斑駁下亮到近乎蒼白。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上前抽走她手中的書冊,對上她驚愕的目光,淡定地說:“傷神。”

連翹默然。

“坐。”

再度默然,順從地放棄了起身的動作,重新乖乖坐好。連翹再次為大少爺沈微那堪比猛獸的敏銳感到讚歎,當然,若這敏銳的對象不是她的話,或許她的讚歎會更由衷一些。

“連翹姑娘。”顏其梁跟在沈微身後,詫異於他如此熟練的動作,然後在看到那個躺椅上的少女時心情由詫異急轉直下到了赧然。

並未察覺到沈微身後還有人,也根本沒有想過他會讓陌生人進屋子,連翹愣了一愣方才反應了過來。越過沈微,連翹打量著這個書生氣極濃的男子,隻一瞬便認了出來。

“顏公子?”

顏其梁麵色一紅,矜持地點了點頭。

“其梁正好來別莊,我讓他給你把把脈。”沈微走到一邊坐下,徑自倒了一杯茶。“你這傷寒,病的很有特色。”

連翹一噎,指尖忍不住拽了拽褥上的穗子,暗自磨牙。大少爺這話,著實一針見血!

顏其梁不知所謂,見兩人半晌都沒什麼動靜,輕咳一聲,在她的手腕下墊好枕子,三指輕按。

清淺的呼吸聲隱隱可聞,顏其梁搭在連翹腕上的手遲遲不收,直到沈微喝下了一盞茶。連翹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了,可仔細觀察了一番他的表情,硬是沒看出什麼門道。

“連翹姑娘隻是體虛,想是因為前些日子淋了雨,將原本積壓的虛氣激了出來,沒什麼大礙的。”顏其梁靦腆地笑了笑,說的頭頭是道。

連翹點頭,她不懂什麼醫術,卻還是認真的道了謝。

顏其梁本就是同沈微說完了正事才順道被他拉來給連翹把的脈,此時也準備回城北藥材鋪,恰好免了謄寫藥方子。自從沈微免去了朱順,顏其梁便成了藥鋪的掌櫃,他年紀雖輕,但卻很有頭腦,府中二夫人原本想等著他出醜,沒料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氣的在房裏悶了好幾日。

依舊是上午時分,離午膳還有些光陰。

沈微一向忙碌,連翹早些日子就知道他今日要出城一趟,馬車也準備妥帖,顏其梁要走,沈微便順帶捎了他一程。

隻他前腳剛走,沈端後腳便走了進來,拿著一冊書風卷一般湊到連翹身邊,笑的很是諂媚。連翹被他看的心底發毛,低頭瞅了瞅攥在他手裏的書冊,孟子。額角一突,連翹與他對視了半晌,終究還是敗下陣來,默默地研磨鋪紙,接過他手中的《孟子》開始謄抄。

三少爺沈端,定是又被先生罰了。

馬車內,沒有熏香,夏風攜著花意一卷而過。

顏其梁說完一番話,沈微靜靜的沉默了片刻,問:“你說是誰下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