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次一樣,楊禦又進入了那個天地唯我一人的奇妙空間,這一次心境卻是不同。
“我害怕,但我不再退縮。”
他沒有回頭,雙眼直視著前方,隻是一個勁地劃著。恐慌感、壓迫感照舊襲來,楊禦隻當是清風拂麵,擾我形不擾我心。
死亡的危機湧上心頭,那又如何?當死則死,我死得了第一次還死不得第二次了?
越前進,壓迫越強,楊禦卻是越暢快。
孤獨、恐慌、在死亡的邊緣徘徊,他第一次產生了一種與生死相鬥,其樂無窮的感覺,生出了“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匹夫氣派。
他明白了父親的話,“等你更多地看看這個世界,看看自己。”
見世界,見眾生,方可見自己。
他越劃越快,汗水浸透衣衫。周圍墨黑的海水都開始扭曲,無數詭異之物在他眼中閃現,似幻似真。
沒有靈力、沒有符道、沒有親朋,在這一方孤獨寂寥的死海空間裏,他奮然前行。
沒有終點、沒有結束、沒有獎勵,但他沉浸其中。
推石上山的西西弗是幸福的,此刻苦海航行的楊禦也是幸福的,西西弗戰勝了荒謬,楊禦戰勝了自我。
不知過了多久,楊禦麵前終於不是一成不變的墨黑海水,出現了瓊樓玉宇、仙家盛景,懸浮在雲霧中,就連下方的海水也變得澄澈碧藍。
停在兩種不同顏色海水的分界處,一側是肮髒的塵世,一側是聖潔的仙地。
忽而一陣大笑,“苦海獨行三萬裏,今日方知我是我。”
然後,楊禦調轉船頭,毫不留戀地離開。
任爾天花亂墜,我亦回頭。
這次,楊禦眼中的海岸不再空無一人,反倒是煙火鼎盛、人間樂景。
很快楊禦就回到了岸上,此刻圓光小和尚也回來了,正一臉興奮地跟老和尚講話:
“師父我明白了,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原來就是字麵意思啊!”
老和尚敲了小和尚頭一下:“傻貨。”
回首麵對楊禦,道賀:“恭喜施主勘破心障。”
楊禦回禮:“多謝大師提點。”
一旁靈昭抱著一堆零食和書冊,興奮地展示給楊禦看。
楊禦見其中不乏禪修高深的功法神通,執意要交還給濟道和尚。
“我與這個小姑娘有緣,就送給她了,不妨事的。”濟道和尚撫須而笑。
楊禦見推脫不得,領著靈昭對老和尚行了個拜師禮,如此一來收下這些功法也算名正言順,老和尚沒有拒絕。
“我師徒二人還有其它事情,就不耽擱兩位了。”濟道和尚說完這句話,竟然領著小和尚踏苦海而行,迅速消失在遠方。
隱約聽見小和尚問話:“師父,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是什麼意思啊?”
此時已是正月二十二日,距離楚雲學府開學還有月餘,剛好能趕回去。
楊禦帶著靈昭踏上了回學府的路程。
之前楊禦救下的黑發少年,蒙烈,此刻卻身陷險境。
自那日蒙烈與楊禦分別後,靠著獲贈的靈丹妙藥傷勢恢複得很快,家傳的《劫火決》也修煉到了築基上境,偶爾有幾個仇家派來的探子均被截殺,便打算回村子把母親接出來逃往山海境。
趁著夜色,靠近村子,發現火光四起,有軍士進進出出,蒙烈心神大震,運起疾火步一路疾馳,向家裏趕去。
蒙烈的家在村子中心,村長看他們孤兒寡母的,特地關照。
一路上都有人燒殺搶掠,眼見著曾經對自己關懷有加的村民被毆打、砍殺、淩辱,蒙烈目眥盡裂,拔出楊禦所贈短刀,一路殺將過去。
而那些施暴的軍士也發現了蒙烈,結陣圍了上去,還有一名軍士跑到村子中央去報信。
蒙烈被一眾軍士合圍但毫不慌亂,抽出背負的骨質長刀,右手正持骨刀斜壓在身前,左手反持短刀收在身側,運起《劫火決》,周身燃起黑紫色的火焰,焚燒魂靈不傷肉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