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大臣與侍衛得到這個答案,麵麵相覷,心想著縱然刺客是受了律文灝指使,他也承認的太過稀奇,這分明是坐實了意圖不軌的罪名。
軒轅璟得到這個滿意的答案,心頭微微鬆了口氣,冷聲道:“既然律相的手受了傷,這段日子便在府上養傷,不必再上早朝了。若有事,朕自會傳召你的。”
律文灝容色淡淡,眉宇黯然,“遵旨。”
軒轅璟冷睇麵前這個不動聲色的律文灝,心中卻隱約有些不安。
雖然因此事三言兩語便懲處了律文灝,可此時的他卻太過冷靜,讓他摸不透其想法。
也罷,既然裴晟重傷,律文灝又被禁止上朝,如今便是他扶植自己勢力的大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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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軒轅璟的特赦,即使姚丹青身著一襲夜行衣,身負重傷,滿身是血,也無人膽敢上前攔住她的步伐。
過往宮人與侍衛紛紛對其側目,心中暗暗猜測著究竟是怎樣的一番情形。
姚丹青步伐沉重,雖然全身的氣力已用到極致,卻仍舊不肯在人前示弱一分,倔強地朝宮門外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終於出了這令她憎惡的皇宮,此時的她終於支撐不住,跌倒在荒蕪人跡的青石大道之上。
她背靠冰冷的地麵,一雙清澈的眸子對上黑夜蒼穹之上的一輪明月,光輝耀眼。
想起那時為了保全軒轅璟,在律府身受重刑也不肯吐露一個字,可到頭來,軒轅璟卻是姚家滅門凶手的兒子,而她卻在臨死前懇求著軒轅璟,還姚家一個公道,嚴懲真凶。
可到頭來,這不過是一場笑話,姚家滅門的導火索,不過是軒轅弘韜要扶植軒轅璟登上皇位。
這些,還不僅僅是最可笑的。
最可笑的是她竟嫁給了姚家滅門的凶手,日日同床共枕,甚至對這樣一個從頭到尾欺騙她的男人付出了真心。
“丹青。”
寂靜的夜裏,一聲關切的呼喚聲響起。
律文灝那俊朗清矍的麵容闖入眼簾,他單膝跪在她身邊,伸手揭開她那始終掛在臉上的蒙麵巾。
一張慘白如紙的麵容暴露在外,光潔的月光傾灑在她的臉龐之上,照耀得她麵如死灰。
姚丹青盯著律文灝,淚水抑製不住的自眼角滾落,滴至耳畔。
她喃喃道:“我早該想到,早該想到……軒轅弘韜做此等機密之事,自然要用最信任的臣子,裴晟怎會與此事無關呢?終究是我在自欺欺人啊……”
律文灝見她麵上痛苦而絕望地神情,指尖不禁撫上她臉頰上那飛濺的血跡,“對不起。”
若非當年他對家族責任的妥協,對這份感情的退卻,如今的一切便不會發生。
他微微俯身,將倒地的姚丹青打橫抱起,她入懷那一刻,隻覺她的身子輕盈,如弱風扶柳般,仿若隨時便要香消玉殞。
他從未見過一向自負的姚丹青會有這樣消極的一番情緒,想起在禦書房她揮劍自刎的那一瞬間,若非他及時製止,隻怕他又將要失去她一次。
他才嚐試過失而複得的喜悅,不想再一次嚐試失去她的那種痛。
“不要輕生,你還有姚家血海深仇未報。”
姚丹青聽到這裏,卻嗤鼻一笑,“報仇?當朝天子與手握天下兵馬大權的將軍,我憑什麼?”
“憑我,傾其所有,為你報仇。”
律文灝的這份承諾說的鏗鏘有力,更有著信誓旦旦的決絕。
一如當年,父親將律家掌權人之位交給他時,他跪在律家祖宗牌位前起誓。
那時的他,以血為鑒,必傾其所有守護律家在大晉的鼎力與榮耀。
彼時,是責任,是信仰。
此時,是承諾,是守護。
姚丹青望著他,低聲問:“為什麼?”
律文灝抱著她,起身,朝那深深夜幕之中緩緩而去。
一雙悠遠而銳利的目光漸漸清晰,似乎沉思了許久,須臾,唇邊露出一抹妥協的笑,溫柔而清澈。
“因為愛,一如七年前,不曾變過。”
姚丹青聽到這句話,滿心苦澀與辛酸瞬間傾泄而出。
她緩緩閉上雙眼,安寧地靠在她懷中,感受意識一絲絲被剝離。
這一刻,她好像又回到了七年前,他們在石壁山洞中的那一日。
他也如這般,緊緊擁著她,給她溫暖,給她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