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生命的降生,我們通常形容為呱呱墜地,可在中國的城市或鄉村,墜於何地卻大有不同,從那一刻起,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會賦予墜於兩側的生命或安逸快樂,或貧苦艱辛的命運。
韓元明告別鄉土——他出生和生活了22年的官渡村,自然也要告別清河,這條曾經給他的家鄉帶來繁榮與衰落的河流。清河曾經是他和小夥伴們的遊樂場,在這裏抓魚摸蝦,洗澡戲水,度過快樂的時光。清河也曾經成為他青春和性的萌動得到些許慰藉和釋放的場所,在這裏的葦叢中,他平生第一次看到女人洗澡時的裸體,還是他在心中暗地喜歡的女同學關銀花。盡管這是隻有他和清河知道的秘密。清河還是他寄托夢想的地方,多少個晚飯後的無聊時光,他和小夥伴們坐在河岸邊,看著晚霞漸濃後對岸漸漸亮起來的燈光,確切說,那是在對岸的空中發出的光,開始他們以為是星星,去過對岸東源市的長輩告訴他們,那是城裏的高樓發出的光。近年來,這燈光從模糊到清晰,似乎越來越近了,聽說是城市在擴張,高樓大廈建得離清河越來越近了。這就更增加了他們對城裏的種種好奇和猜測,這裏邊當然有羨慕和向往的成分。還記得最近一次他們在岸邊的情景。
那一天,韓元明為了村委會主任選舉發生的事正在河邊生悶氣,遠處有人聲傳來,有男有女,他們呼喊著韓元明的名字。
韓元明答道:“我在這。”幾個人跑過來,是他的同村同學何寶強、吳曉峰、關銀花和何梅。關銀花說,我們去你家找你,你媽說你生氣出來了,我一想你就到河邊來了。何寶強說,還為選舉那事生氣那,這肯定是何永亮那小子策劃好的,就想擠掉你唄。吳曉峰接著告訴他,由於韓元明的退出,何永亮已經當選了。何梅也有些替他惋惜地說:“元明哥,你其實不應該退出的,據我所知,我們何姓也有很多戶都看不好何永亮,會投你的票。”
韓元明看著這幾個平素和自己關係很好的夥伴說道:“都過去了,我現在決定了,我要去城裏打工。”
大家盡管一段時間以來,對進城打工幾乎掛在嘴上,但韓元明突然的決定,還是讓人感到意外。
吳曉峰說道:“那你家的地誰種呀?你姥年紀大了,光靠你媽也幹不動呀。”
韓元明說:“農忙時雇人,走一步看一步吧。”
對於他的決定,大家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陷入了沉默。韓元明和關銀花、何梅、吳曉峰、何寶強五個人並肩坐在河邊,眺望著河對岸城市的萬家燈火,想著各自的心事。
韓元明問道:“你們說,城裏人現在在幹啥呢?”
吳曉峰說:“還能幹啥,吃飯睡覺唄。”
關銀花看了一眼曉峰,不屑地:“曉峰,你以為人家都像你那,除了吃就是睡。”
吳曉峰不服地:“那你說,他們能幹啥?”
何寶強站起來:“我知道。”他學著城裏人跳交誼舞的樣子,轉起了圈,引來同伴的一陣笑聲。
何梅笑指著他說:“寶強,你上城裏去跳舞吧,說不定能跳來個媳婦呢。”
何寶強嬉皮笑臉地:“小梅,我想和你跳,願意給我當媳婦不?”
何梅又羞又怒地揀起地上的一個土塊打何寶強“你臭美吧,有本事到城裏找個工作再說這瘋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