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昨天被孫瀚飛“霧裏看花”的“真心話”毫不設防襲擊後,小雨像站在窗紗外觀望他,影影綽綽,不敢越雷池一步,但小雨心裏卻又異常的清晰,有種無法言喻的無力感,她是一千一萬個不情願被卷進他的紅塵浪潮中,然後隨著那洶湧的禍水飄飄蕩蕩,隨時有被淹死的可能,或被卷得在半空中毫無美感的翻跟鬥。今天下午,在公交車站,又看到他杵在那,小雨急中生智,慌忙繞路走,不料他像二郎神一樣,長多了一隻眼睛,不過是長在背後,他向前追趕,一股蠻力毫無商量的緊抓住小雨柔細的胳膊,一個踉蹌,還沒來得及容許慣性作用的發揮,她就差點要倒在孫瀚飛的懷裏,整個身子都撲在他身上,一片慌亂中,為了防止小雨摔倒,孫瀚飛趕緊用另一隻手摟住了她的腰,“唰”的一下,小雨的臉紅透了半邊臉頰,像顆熟透的番茄,她強撐起來,措手不及緊張的掰開孫瀚飛的手,平日裏她對孫瀚飛的撒潑勁,一股腦兒全消失的無影蹤,她正想撒腿就跑,孫瀚飛不僅借了二郎神一隻眼,很可能他還偷了哪吒的風火輪,他以一種更快的速度,擋在了小雨麵前,不知他從口袋裏拿出了什麼,攤開小雨的手心一塞,“明天晚上,電影院不見不散”話音剛落,這速度絕對可以參加奧運會短跑了,因為那分明是後麵有人放了狗追趕他似的,瀚飛漲紅的臉露出兩個害羞的小酒窩,又還要故作鎮定的往反方向狂奔遠去。望著他在遠處漸漸變小的身影,還處於驚慌狀態的小雨,低下頭,攤開自己的手心,看見,明晚8點,海沙電影院的票。
小雨趴在書桌上,雙手撐著下巴,她現在把自己的頭發都快蹂躪得跟雞毛毯子沒兩樣了,還是想不出該用什麼借口去拒絕明天的“約會”,孫瀚飛的表達方式專橫跋扈,咄咄逼人,小雨像個躲在母雞後麵顫顫巍巍的小雞崽,她甚至都不知道接下來該以何種姿態去麵對他,他其實也沒有算對自己表白吧,這明明就不可能吧,自己想太多了,不過是約朋友去看個電影嘛,小雨一個人在那絮絮叨叨,找出一萬個理由,去說服自己孫瀚飛最近過多的神經不正常的行為,哪時候他突然會對自己感了興趣呀,他純粹就是平時五花肉吃多了,最近想吃素,純粹貪圖新鮮了。可煩人的是,這個星期輸血科已經輪完,小雨可從來沒有對一個科室這麼留戀過,她多想抱著師兄的大腿,讓他再收留她一個星期嘛,因為下個星期她又要回到門診,又要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與他朝夕相處,她把所有語言都前前後後組織了一遍,孫瀚飛可不是好對付的主兒,他作為學生幹部獨有的能磨人的勁兒,如果麵前有瓶鶴頂紅,她寧願一飲而盡得了。小雨正要打電話給孫瀚飛時,電話鈴聲突然就響了,來電顯示“葉梓”兩個字閃爍跳動,“雨,我和你說件事,別被嚇到了,今天我…登記了,我們都不打算擺酒了,就想找幾個要好的朋友在飯店吃個飯,你明晚有空嗎?”小雨此刻已找不到任何形容詞去形容她的驚愕,自從發生了那一件事情後,大家已甚少聯係,即使是在qq上偶爾聊幾句,卻都害怕踩著地雷般,每次和葉梓聊天都如履薄冰般難以輕鬆,今晚突然聽見葉梓結婚了,她可從來都沒有向小雨說過這個人,太太太太…。太震撼了,小雨的腦袋像是被龐大的音響震得失去了思考,但更快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狂喜,“葉子,我有空,明天幾點,地點呢?”自己的姐妹結婚了,她完全無法掩蓋這種撞擊心髒的歡喜,“明晚6點,在美家酒店見,雨,千萬要來哦,不準你放我鴿子!”電話那頭,葉梓嬉笑,小雨掛了電話後,歡呼雀躍的直接倒在床上,臉趴進被窩裏呈現一個“大”字型,葉梓這突如其來的婚訊,她用手大力的錘擊了一下被子,這是她獨有的發泄興奮的方式,很快,她又想哭了,因為感動的情緒很快又占據了剛才的喜悅,她一直都對葉梓被放上論壇的事耿耿於懷,這會內疚的情感減少了一點點,如果葉梓能夠得到幸福,那麼她的這種幸福一樣可以傳達給小雨。小雨在腎上腺素分泌爆表後,突然一個激靈,她探出頭來,糟糕!那孫瀚飛的電影可怎麼辦,她一轉念又想,正好,終於有事情推脫了,小雨從被窩裏掏出手機,快速的發了條信息過去,“明晚我沒空,我要和朋友吃飯”剛發過去沒多久,那邊就有了回應“沒關係,你吃飯不會連宵夜也吃了吧,我會在電影院等你”這個瘋子,小雨差點都罵出聲來了,她沉住氣繼續打字“我可能要很晚,電影都散場了,你找其他人看嘛,別等我了”“不,我要等你,我會一直等到你來為止”啊!簡直要氣死人了,這個孫瀚飛的腦子都不知道是不是石頭做的,明明已經這麼明顯拒絕他了,還執意要等,太煩人了,唉,懶得管他了,興許他也隻是隨口說說的,小雨把手機扔到一邊,放棄和石頭人展開爭吵。
第二天,小雨早早就開始倒騰她的衣櫃,整個衣櫃跟被小偷洗劫一通似得,平日裏搭配得倍兒好看的顏色,今天怎麼看都撞色,葉梓不動聲色就結婚了,她想以最好的麵貌去見這個最好的姐妹,當然,聽聞,明天還有許多高中的同學,不知道他會不會來呢,即使他可能都不記得她的名字,但仍舊希望驕傲的博得他的關注,這是虛榮心與帶滿奢望的自尊心作祟。
傍晚,小雨來到葉梓指定的酒店,找到套間,一進門,吵雜的一片歡騰,都是些高中的同學,其實這就是變相的高中聚會嘛。小雨客套並友好的和每個人打招呼,高中的同學,清楚的記憶裏,小雨幾乎和他們沒有許多的交集,但在摘取歲月這具多愁善感的麵具後,無論過去有多少話語,但今天都一樣存在這份情,獨屬於同學間的情誼,她記得高三的一位英語老師說過,珍惜好高中的友誼,因為這會是最單純的感情,以後將很難再遇到。
忽然,他看見了漢森高中最好的朋友,東曉,小雨的心突然就如一隻雪橇滑到了最低點,漢森今天會不會來呢?他來了,她是要假裝還是要承認,萬一他問她的近況,她是該和他討論天氣,還是告訴他,你看,那裏有飛碟,“停雨,最近過的怎麼樣?”小雨又開始靈魂出竅,東曉開口說話才把她拉了回來,小雨順勢在他旁邊坐下,“最近在xx醫院實習,你知道,幹我們這行的,起得比雞早…”小雨似乎找到一點化解大家多年不見沉悶氣氛的話題,開始東扯西扯,話匣子一打開,眉飛色舞的勁就上來了,東曉在一旁靜靜的聽著,他側著臉,偶爾抿嘴微笑,在高三那狼狽不堪的日子裏,小雨在樓道上遇見他,他對她微笑,那簡單的平凡的一笑,卻是帶了一點安慰理解氣息,甚是神話般充滿了淡淡薄荷香氣的體諒,友好不排斥的那種笑,讓小雨幾乎無法忘記這個善良的人給了她一點清淨,也隻有他,最後,發自內心的對葉梓說。其實,大家都想關心她,但小雨卻似帶了一副盔甲,都不敢以適當的方式接近她,因為那時候,隻是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會傷害她,時至今日,小雨也仍然無法去辨別,當人進入一片內心掙紮無比混沌時,她幾乎分辨不出誰是好誰是壞,那個傷人的男生,惡意整蠱她讓她在課堂裏出糗的人,這些,都讓她已不再接納任何人,這段封塵的往事,通常都會在悄無聲息的直接被過濾,但看再次看見熟悉麵孔,難免要把它如同曬衣裳一樣,供人觀賞,世上應該沒有絕對樂觀的人,而樂觀這一概念,也許都經曆過悲觀態度的洗禮。
“停雨,畢業這麼多年了,還有和大家聯係嗎?”其實,東曉的把這個問題擺出來後,不過就是小心翼翼的繞道提及,是否和漢森還有往來,他既刻意的想避及,但人類強有的好奇心又讓他開了口,“沒有了,除了葉梓,還有以前宿舍的幾個人,幾乎都沒聯係了,你看,我和你都有多少年沒見了,幾年不見,你胡子都花白了,哈哈”小雨逗樂的看著他的胡渣,東曉學建築設計沒日沒夜的趕圖紙,手指不離煙的習慣,臉色有些暗沉,瘦削的臉,凸顯的顴骨,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再長幾歲。話音剛落,他誇張的驚呼,他似乎被小雨這句話嚇得不輕,夾著煙的手,在胡渣處來回摩挲,又好氣又好笑的自嘲起來:“大學畢業前,我希望找份工作,能讓我天天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結果,你猜怎麼著,現在反了”“反了,那就是,睡覺睡到手抽筋,數錢數到自然醒咯,哈哈哈,人才啊你!”小雨被東曉冷不丁的話語,逗得哈哈大笑,眼睛像月牙般迷成了好看的形狀,捂著肚子都快不顧形象了,東曉原本帶著笑意的臉,那雙清晰分明的雙眸,突然凝神在小雨那笑得幅度頗大的臉上,他扶了扶眼鏡,這是有些不自然的舉動,他似醞釀了許久,安靜的看著她說:“小雨,你變了,變得開朗樂觀了。”小雨前一秒的笑意被他的話打斷,像來了個急刹車,全僵在了臉上,這種深沉而又認真的對話,還有他有些莫名的審視,都讓她原本輕鬆舒展的心情,又有了緊繃,“哈哈哈,怎麼不是我變漂亮了啊,不過,你倒是變帥了許多啊”小雨打著哈哈,試圖去緩解這種有些嚴肅煽情的畫麵,東曉不僅成熟了許多也滄桑了許多,他們都知道,他們已不再是高中時伏在桌前解答難題的懵懂少年,他們現在要解答的難題,要比高中的更難更多關卡,那時的他們,不過是掛在名為青澀的象牙樹上,不成熟但卻明亮動人的青蘋果,帶著苦澀,卻不比剛出社會的心酸與不容易,因為這些,都生動的寫在了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