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蒼茫,大雪封山。正值寒冬臘月,春節前夕。安山內,一個身著灰衣青年在皚皚白雪中舞劍。劍光舞動,白光瀲灩,但見他翻身一挑,霎時間,白雪紛飛,都落在他身後。他身體健碩,豐神俊朗,並沒有穿多少衣服,卻絲毫不懼怕寒冷。白雪襯著他剛毅的臉頰,更顯英俊。他收劍,身子穩如磐石。
一座茅屋前,一名灰衣老者含笑撫須,望著那青年。那青年二十多歲的年紀,將劍貼在身後,走了過來。麵上忽現憂色,卻還是道:“師傅,你老一人在山上,徒弟實不放心,不如一起下山吧?”那老者不語,笑著搖搖頭。青年道:“徒兒缺了師傅,日後隻怕會偷懶怠慢,功課落下,便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他日定會辱了師傅的威名的。”老者慈眉善目,笑道:“辱便辱了,卻又何妨,你在人家手下吃了虧,自會發奮練習。”說罷,轉身入房。
青年心裏十分清楚這師傅的本事。師傅雖八十多高齡,但身體硬朗,武功已至化境,智慧更是無人能及,他不想的事,自己如何勸的動他。想到這,搖了搖頭,轉身繼續舞劍。
此地乃是東盛國南州東部建安府境的一個大山,名安山。青年乃是建安府內金穀縣人。早年老者遊曆天下,經過他家。師徒倆在機緣巧合之下結下了這段緣分,老者便帶他一起修行。但他在江湖中行走了幾年,又覺煩膩,遂帶他入山。師徒倆親自動手建了這麼個簡房,一住便是五年。青年自出門,距今已八載,早就思家心切。雖中途有回家過,但那已是六年前的事了。今番他學藝有成,又早到了成家立業之齡,便決定回家。眼下正臨春節,是非走不可了。師徒情深,他幾次勸師傅回家頤養天年,但師傅都一笑否之。今日已到了臨行之日,因此又忍不住問了次。
這青年名施維漢,但他卻不知師傅叫什麼,江湖人都稱他為金老。當日他要拜他為師,他卻不說名號,竟讓他隨便怎麼叫都成。他雖一遲暮老人,有時卻又頑皮可笑,毫無架子,當真已到返老還童的境界了。施維漢跟他學武,並未見過他顯示什麼大神通,但金老之神通,卻又無處不在,令人喟歎,尤其是他深深的智慧,無不令人折服。他此生能有幸拜得這位大師為師,實乃平生一大奇緣。
施維漢在雪中練了一會劍,便去打了野味,最後為師傅做一頓飯。師徒倆人圍在火盆前撕著野味,吃的津津有味。金老啃了幾口,拔了拔胡子,繼續啃,模樣令人忍俊不禁。施維漢即將與他分別,忍不住多瞧他,見了他這樣子又笑了出來。金老也笑了,卻又搖頭,說道:“為人不如放開,做自己所想,無拘無束才是人生。”吃了口,又道:“天地任我行,管他誰人怒,我自橫劍任逍遙,瀟灑天地間,你小子畢竟年歲淺了,不懂這道理,卻在笑別人,殊不知別人正在笑你哩。”
施維漢笑笑,說道:“師傅的話,徒弟謹記,但師傅,若是人人為所欲為,天下豈不是要亂了套了?”金老把火盆裏的鐵酒葫蘆就著肉手拿出,咕了一口,說道:“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有些呆板,老頭子說了多少遍了,天下總是平衡的,惡人自有英雄逐,英雄自有惡人磨,惡人多了,自有英雄生出來。惡人壞事做盡,連惡人都無法容忍時,自然會洗心革麵,成了英雄,這世間,本就無需操心,自有天道持衡。”搖了搖頭,歎道:“你呀,年紀太輕,不曾看到自己的命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