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暗淡而去,我已經在這裏待了二十天,我急欲想要擺脫這跟鎖鏈,可是我無法掙斷它,我嚐試著拉動鐵球,可使盡了力氣它也隻是在原地輕輕顫了一下。這比把我鎖在狼人的船上時更加痛苦,因為我要與沉默無息的時間對峙,它就在那裏看著我一言不發,一直這樣默默盯著我,凝視著我,等待著我爆發,等待著我崩潰。
我開始有些急躁與瘋狂,我再次使盡力氣想要掙脫這鎖鏈,直到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我頹然的坐在地上,發現不知何時脖子上掛的吊墜已經掉了下來,我將它撿起放在手心,透明的水晶吊墜在海中更像晶瑩的玉石,我將它緊緊貼在胸口溫暖著心髒,血紅的淚水溢出了眼睛。
是的,我想念蘇菲,想念人世的一切,想念身為龍騎士的自己,但我更渴望做一個普通人,倘若蘇菲不是公主也是個普通人,我們一定會過得非常幸福。我會做一點小生意,可以和戴維斯一起,他確實有些小聰明,或者做一個農民,我會把田地打理得很好,每天傍晚回去的時候,我一定會在路邊采一朵野花帶回去給蘇菲,夜晚時我們便一起爬上屋頂看著美妙星光。
我撫摸著吊墜,想象著蘇菲的樣子,即便她是個平凡人也會高貴如綻放的白荷,優雅而又純淨。
我仰著頭看著“天空”情緒平靜了下來,活著的時候平凡是多麼難求,但自己又是什麼時候起變得開始冷酷無情,開始變得淡漠人性。想到這裏我仿佛看到了蘇菲哀愁的臉,是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令她失落了嗎?
我反思著,追憶起吸血鬼的時光,第一次謀殺似乎是那隻不幸的哥布林,他那瘦弱的身體就那麼靜靜躺在風中,就這麼被丟棄在那裏,沒有人為他哀悼。想到這裏我滿是內疚。
但很快我又打消了這種愧責,無論是人或者其他生物,他們都是屈從於自己的本性的,野蠻且貪婪,看看約克鎮那一家,凶殘的艾伯特,貪婪的管家和二太太,世間就是存在著這種毫無人性可言的家夥,他們憑什麼躍居在所有生物之上,這些人連牲畜都不如。而那位夏娜小姐,她在這種殘酷的世界是多麼柔弱和無辜。死亡,對某些人是種審判,對某些人則是種恩賜。
想到這裏我默許地點了點頭,為何非要以生為正確的準則,對於那些善良的人,活著就是對他們好嘛。
想到這裏我心中舒坦不少,可仍有什麼梗在心裏。這是為什麼?我為何還是會感覺到罪責,即使我的心變得如何冷漠,可是那份珍貴的罪責總是難以自抑地再一次衝出來,打破我所有的準則。
我感覺從未有過的混亂,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去思考過這些問題,在那滄海遺珠的時光裏,我總是避開去想,順應著自己的感覺去走。
我也曾嘲笑自己這種感覺是善良人的軟弱,看看那些犯人,他們殺再多人都不會有罪惡感,即使多麼聰慧的聖人對他們說教,也絲毫露不出一點人性的光輝,一群進化不徹底的人形野獸。
殺他們,隻會有人感激不盡吧。我這樣想著,心裏不禁冷笑起來。
就這樣,在這種漫無目的的思索著我又度過了一星期,這些問題我會有很多很多很多的時間去想,直到把自己想瘋了為止。
鎖鏈上已經長出綠藻,而我也快和周圍長成一片化為岩石,這倒是會個不錯的風景。我已經徹底疲倦了,我真的會在這裏化為岩石,沒有人會來救我,我甚至沒有“一輩子”可以待下去,因為我是不死的,我會這樣一直活下去,沒有盡頭。
我的手按在心髒的部位,我想讓它重新躍動,然後陷入沉睡,過上幾百年等到我身體的血液熬幹了,我就會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