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節東陽
一間沒有光的石室中,一道門突然打開,一個人慢慢地走了進來。他雙腳剛踏進石室,後邊的門立馬就被關上。他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那是自然而然的,因為他來來往往經曆過多次,早就習以為常了。
他仙衣飄飄,走在潮濕的地麵上,隱約可以聽見清脆的聲音。那是他踏在水上的聲音。他耳朵微動,再細的聲響也逃不過他的耳朵。他又踏出一步,奇怪的是,並沒有聽見他的腳步聲。仿佛他的雙腳騰空,並沒接觸地麵。
他手裏的劍抖動著。驀然,劍衝出劍鞘,欲要在石室翱翔,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攔住。登時,原本無光的石室亮了起來。沒有了視覺的阻礙,他將石室看得清清楚楚。石室空空的,什麼都沒有,除了他以外,沒有其他的人或物。
劍在空中掙紮,仿佛被人握在手中,隻不過那人不是劍的主人。他手一揮,平淡無奇,卻攬回了在空中掙紮的劍。劍通靈,一到他的手中,便安定下來,好像他便是它的寄托,他便是它的依靠。有他在,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怕。
他負手而立,劍橫在他的背後。風拂過他的發梢,他如同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一舉一動都帶著一絲仙氣。仿佛下一刻他便能飛升成仙!然而,一切不過是幻影,一場迷夢罷了。他還是他,隻是石室中多了一股妖風,一股可以迷人心誌的妖風。當然,在密封的石室,怎麼會有風?這其中必有蹊蹺!隻是短短瞬間,他便醒悟過來。他動作典雅,沒有半點不適,仿佛之前迷失的人並不是他。
他用手輕輕的撫劍,蒼白的火焰在劍上燃燒。風突然嘶吼起來,更是猙獰的笑著,但他依舊撫劍,對風的笑聲置之不理。風還在吹,隱約可以聽出幾分憤怒。
他於是不再撫劍,卻也沒有大的動作,隻是將劍一橫。“鏘!”兵器相交的聲音充滿整個石室。風如刀,從四麵八方向他吹來。他抬起頭,霎時,他的動作也快了起來,劍也由一把變成了十八把,不斷擋著如刀的風。
劍在他的手中收放自如,即便是風,也沒有在他身上占到便宜。風是憤怒的,因為他是個褻瀆神靈的家夥,在神的麵前,人永遠是卑微的。而他不僅不對神抱有敬畏之心,反而在與神為敵。當然,他倒不覺得,因為在他的骨子裏,沒有神,亦沒有仙。劍狂一生隻為劍狂,劍在手,不管是誰,都會引起他熱血沸騰,想要與之一戰。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神,觸之不及的仙,他仍會毫不猶豫的將劍向著對方刺去,就算不敵,就算會因此失去性命,此生也足矣。
風在他眼中,根本不足以讓他使出全力,所以與風交鋒,權當練手了。他嘴角上揚,散落的發絲微微遮住眼睛,此時,他的眼睛一亮,十八把劍合為一體,接著他一劍揮出,強大的氣場將風劈為兩半。風想再次聚集,他哪裏會給風機會,一個轉身,便有無數細絲將風切為數段,如一道道屏風將風擋在一旁,風想要聚集卻又無法聚集。原本呼嘯的風忽然安靜了下來,變得柔和,似山間清風徐徐而來。憤怒的風再也無法憤怒,漸漸地如一縷縷青煙消散在天地。但風是由何物所化,他又如何不知?風歸於何處?他也知曉。他看了看潮濕的地麵,淡然一笑。
劍已歸鞘,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充斥著整個石室。赫然,一道門緩緩打開,門傳出的聲響仿佛在對他譏笑,很是不屑。好像是在告訴他,對神不敬,麵臨他的隻有一條路,一條通往死亡的路。
門開了,他沒有別的選擇。
通明的石室空空的,什麼也沒有,但他再次還是望了一眼,確認石室真的是空空的後,他才走進了那道通往“死亡”的大門。
自從他進入寒潭,一路摸索,終於上了岸,之後他就不知進了多少個不同的石室,又不知遇上了多少危險。處處驚險,他憑一把重劍以及他高深莫測的修為,若換作他人,除了相安以外,沒人可以走到他這一步。當初麵對大蛇的時候,也沒見他如此強勢。此時的他伸手一捏,便可斬殺大蛇,與之前的他,仿佛不是同一個人。那是自然,記得那時,有一股強大的氣息飄近,別人沒有察覺,不代表他察覺不到,也不代表相安察覺不到。作為門中的佼佼者,他更是衝虛門下新一代的領軍人物,那股氣息來時他便明了,他們雖然沒有交流,但以他的智慧哪會不懂那股氣息靠近他的緣由?
那是在告訴他不要出手,因為暗中那人想讓夜磐出手,他明白,相安也明白,所以他們都沒有動。不然以他二人的修為,區區大蛇豈會入他們的法眼?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出現,他必須受傷,雖然那點傷對他來說隻要稍微運功即可化解,根本花不了他多長時間。可他沒有這樣做,相安也沒有幫夜磐。冥冥中他們都按照那人的心思行動,他們沒有交流,卻配合得如此完美,有一種默契,在他們之間不用交流。同時他們猜出了那人的身份,也猜到了那人的目的,因為任何事物的源於都是有目的的,這不難猜,他略微動腦就想到了。他也認為這是好事,若能促成夜磐和明曦的姻緣,他無疑是鬆了很大口氣,因此於公於私他都不該幫夜磐。但暗中那人會幫夜磐,而且幫的更加徹底,更加不容易被夜磐發覺這是有人刻意為之。他考慮得很長,很遠,連他自己也沒想到他會想得這麼長。
夜磐和明曦落入寒潭,他知道暗中那人不會讓他們有事,因而不是多麼著急。就算是澤岐和墨瀾想去尋夜磐,他也沒怎麼阻攔,因為一切的一切他都知道。他下寒潭前有所顧慮,相安與他的一席對話讓他徹底打消了顧慮。他下寒潭並非尋找他的師妹,而是有一種東西在牽引他。他打開了那道門,不管結局怎樣,他也沒有怨言。沒人救得了他,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路,他將見到的是他根本無法對付的存在。一路走來,他見到的東西都稱它為神,世上真的有神嗎?他是不信的,羽化登仙他也是不信的。行人活了千年依是聖人,但人畢竟是人,不是神,亦不是仙。雖說人、神、仙隻是一字之差,可是卻是天壤之別。
門緩緩的打開,又緩緩的關閉。與之前不同的是,門的內部,多了一個人,他叫東陽鎮一!
……
山林之中,路已窮盡。前方一道天然的瀑布擋住了夜磐四人的去路。天上的太陽從東方向西方移動,不覺意間,已是晌午。白雲朵朵,仿佛都在笑……
“休息會吧!”
澤岐受了傷,又行了如此久的山路,體力有些跟不上,夜磐也明白,眼見前方沒有路可走,也就說了句。
澤岐點點頭。他的臉略略蒼白,走了一個上午,也出了些汗,倒顯得有些文弱,如同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書生,不過他的行為舉止卻又時時刻刻告訴眾人,他不文弱,更不是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