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人血藥引(1 / 2)

啟輝二年,歲末除夕。京師平陽之中,鞭炮齊鳴、歌舞升平,百姓們都忙著辭舊迎新。

長樂無極的朱雀大街上,書著“白府”兩字的牌匾在夜色下格外顯眼。牌匾的兩側都高高懸著十八個燈籠的串子,紅光漫天,當真奪目。然而,真正讓這牌匾非比尋常的,倒還數牌匾落款處巴掌大的一方金印。

整個平陽城無人不知,白家的門麵,是大慕國的高祖皇帝親筆所書的禦賜之物。不曉得內情的人大概會揣測,這白家必是什麼征戰沙場的開國股肱。然而,白家的老爺們自高祖時代開始,曆經幾代,都行事低調,鮮少見於朝堂之上。居社稷之高,蒙聖上恩寵,卻能遊於每日朝堂之外的,隻能是太醫院的差事了。

白家,便是京城最大的醫藥世家。

如今,太醫院的長官提點,白家衣缽的繼承人,便是白家的老爺白實文。時值歲末,皇帝準許白老爺子回府短休。但為防宮中遭遇大疾,皇帝留下了白實文的長子,現居太醫院副提點之位的白璟。

皇宮內的嘉宴正盛,舞女們水袖長揮婀娜生姿,妃嬪們淺酌清酒言笑晏晏,唯有主位的皇帝一直盯著一處空席出神。皇後見皇帝目光迷離,便知其已有幾分醉意。借酒澆愁,在場的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是在為何人為何事發愁。

“皇上,靖貴妃的病數日來已有緩和,又有白太醫照看,皇上可以寬心些。”皇後拂袖拿起了玲瓏精致的酒壺,打算再為皇帝添上一杯。

皇帝顯然並不領會皇後的意思,他五指一並,推開了皇後的盛情。在場的嬪妃都注意到了這個細節,大家都噤聲不語,每個人的心中卻是暗笑不止。皇帝不喜歡中宮皇後,這是闔宮上下都知道的事實。

皇後雖沒了麵子,卻還是端莊大方地放回了酒壺,“皇帝若是實在憂心,可以去凝華殿看望靖貴妃。雖說時值新年,宮內大喜,陛下是不宜見——”後半句的提醒還未出口,皇帝就已經耐不住性子站了起來。皇後淡笑著,也沒有繼續把話說完,她知道靖貴妃重病纏身,太後若是知道皇帝執意去探望定會不悅,她要的就是太後不悅。

皇帝身後的太監管事孫福連把龍紋披風搭在了皇帝的背後,細聲慢語地提醒著:“外頭天寒,陛下當心凍著。擺駕凝華殿——”

皇後端著手爐,垂眉跟在了皇帝身後,一眾妃嬪也都團簇著跟在了皇後的身後。皇宮之中紅梅數點,氣味幽香,皇帝一心趕路,完全無暇顧及。皇後聽著身後嬪妃們帶著嫉妒意味的竊竊私語,心中想著,一會兒到了凝華殿,好戲才算開始呢。

凝華殿裏,滿室生香,靖貴妃雖在重病之中,卻還是不停地熏香。她也十分愛美,精致的五官上擦著厚厚的胭脂,以掩蓋她消瘦暗黃的膚色。此刻,她半靠在寢榻之上,身上蓋著金絲暗絡的蜀錦被,一手搭在明黃帕子上,由著跪在寢榻旁邊的太醫為她把脈。

“白太醫,本宮瞧你上次給我開的方子要比之前用的量大了很多。你老實說,本宮這病,是不是好不起來了?”

“娘娘切莫這樣說。方子講究循序漸進,娘娘隻消安心養病。”白太醫謹慎小心地收起了把脈的手,依舊低著頭問道:“娘娘可許下官為您觀一觀麵色?”

靖貴妃許可後,白璟白太醫才敢將頭抬起。平時給各宮娘娘請脈,依規矩,太醫是萬萬不能直視娘娘們的麵容的。

“你看如何?”靖貴妃剛問完這句,就控製不住地咯起血來。

“娘娘可覺夜裏虛煩不得眠?”

靖貴妃點了點頭,她將沾了血的帕子丟在了地上,“已經數日未有睡過好覺了。”

白璟拿起藥箱上的筆紙,開始記錄起來。

“娘娘可時常覺得手足虛汗,身體煩熱?”

“嗯,近日更頻繁了些。”

“那娘娘有沒有覺得近日的咯血會讓肩項疼痛,喘息不便?”

靖貴妃又點了點頭,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本宮知道這病不好治,民間把這病叫毒痊。得了毒痊的人,沒有一個能活下來的。”

白璟不善言辭,他專心開著方子,為了讓靖貴妃安心養病,他隻好安慰道:“娘娘或許隻是積勞成咳,加之寒氣侵體,病拖的久,就顯得重了許多。”說完,白璟將手裏開好的方子遞給了靖貴妃。

靖貴妃掐著薄薄的宣紙,臉色愈加不好,“怎麼和上次的方子別無二致?白太醫,你究竟會不會給人治病?”

白璟見靖貴妃動了怒,連忙跪伏在地上。

靖貴妃正想繼續發落,卻聽得門外的太監通傳著,說是皇帝已經進了凝華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