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宛華走到了近處,一眼便看見紙窗中那個站立的人影。
這人,不是前幾日便該去了南方嗎?
她的心緊了一緊,邁著小碎步朝向書房走去,輕手輕腳地推開了門。
門一開,蔡靖嵐便轉過頭來,淺淺笑道:“進來吧。”
顧宛華抿了抿唇,在他身前三步處停下,帶了些忐忑地抬眼問道:“你今日怎會來尋我?前幾日不是已去了南方嗎?”
下一刻,他的目光卻是掃向了她露在外麵的一隻白嫩的手。
盯了一會兒,他微不可察地蹙起眉,“你過來。”
顧宛華低下了頭,此時在她看來,手背外側的半個牙印分外顯眼,當下,她上前幾步,抬眼對上了那一雙柔潤的眼眸。
手上登時一暖,他執起了那隻手盯了半晌,便彎起唇角問道:“宛華今日去了何處?”
顧宛華聞言便是心頭一虛,不知怎的,現下對上他的雙眼她便是不自在起來,她慌忙收回視線,後退了小半步,磕磕絆絆地說道:“我、今日本是下山散步,卻是……碰見一個無禮之人。”
這舒錦,蔡靖嵐自是認得的,隻是……若她現下將他姓名說出,來日他定是會理直氣壯一番,以他口舌之辯,分分鍾便能使她啞口無言,當下,她暗忖著:舒錦個性卻是如傳聞那般古怪,若非巧遇,兩人本便是無甚交集的。再者,他兩人又是舊識,此事還是莫要多提,就此揭過的好。
手上驀地一涼,卻是被蔡靖嵐輕輕放下,現下,她是莫名的心虛,無論如何也不敢再抬眼瞧他,隻聽他又輕輕問道:“可還記得他的麵貌?”
顧宛華聞言,愣了一愣,心中又是躊躇了半晌,最終,垂眸道:“不曾記得了。”
“不記得了嗎?”溫和地吐出這句問話,他便是舉步走向案前坐下,伸手為自己斟了一杯茶,淺抿一口,再次抬眼看她,眸中卻是失了笑意,“還是不便與我多說?”
顧宛華嗖地抬起頭來,咬唇道:“隻怪我大意了,不曾帶上三兩個兵士跟隨……”頓了頓,她聲音低了低,帶了些討巧的嬌聲說道:“不過便是個無聊的人,日後自是不會再遇上了。”
蔡靖嵐聞言,垂下的細密睫毛稍顫,下一刻,他抬起頭來,眸光又帶溫色,“你知道便好。”他站起身,徐徐說道:“昨日我派出的人已尋到了那莊子的管家。”
顧宛華蹙眉,隻是她還未開口,蔡靖嵐便皺眉道:“人是在官道附近的樹林中發現的,發現時已經斷氣多日,尋那幾仆確認身份,證實卻是此人。”
在他停頓的空當,顧宛華眯起眼,狐疑地問道:“既已是逃走了,怎會死在路邊?難不成他背後那人滅口?”
“不錯。”他清聲道:“若沒料錯,便是有人在他他隨身所帶幹糧中動了手腳。”
吐出這話,他轉眸看向顧宛華,眼眸專注而認真,突然地,他開口溫聲叮囑道:“那王環,遠非外表那般簡單,日後若再遇,還是提防些的好。”
在他目光溫柔的注視下,顧宛華麵上很快便一熱,垂眸道:“我會小心。”
他點了點頭,忽然間,他的目光定在了一處,忽地伸手,卻是撫上了她胸前的一小快褐色油漬。
細白的手輕輕撫過那一塊汙漬,見此情景,顧宛華的心便是提了一提,這卻是印證了一句話,人啊,確實不該撒謊,既是謊話,便有蛛絲馬跡可循,時時便有被拆穿的可能。
正當她尋思著如何解釋時,上方便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宛華遲遲不歸,原是去做了一日賢惠女子。”
這聲音依舊淡雅清澈,隻是在她聽來,他現下絕不是歡喜的,多時的相處,她已是對麵前這人生出些許了解,他便是如此,即使心中鬱怒,也定會極力克製的。
思及此,她立時抬頭,便是對上一張麵帶肅容的臉。
她動了動嘴唇,小心翼翼地解釋著:“那人強迫我為他做一餐飯……也隻那一餐飯,他便再未迫我。”
他聞言,收回手指,緩緩一笑,“既是相處融洽,怎會這般快便忘記了他的麵目?”
她盯著他的眼,這時,她才是發現,即使他沉默慍怒之時,細細看來,那一雙剪水的雙瞳仍帶著絲絲的柔情,他卻是生了一雙極動人的雙眼,那雙眼睛無論何時都是柔光瀲灩的。
在這柔光盯視下,下意識地,她便是不願讓他生了誤會,她幾乎便要將舒錦脫口說出。隻是轉念,她想到,原本她商賈庶女的身份便與他懸殊極大,眼下,她又成了一個被逐出府的庶女,兩人身份更是雲泥之別,即使他仍是願意納她為妾,她卻偏偏又是個天生心高不願做妾的,既是這般,為何要艾艾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