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的燭火晃在每個人的臉上,都留下了斑斑駁駁的陰影。
蕭縭殤雖是站在帳側,但卻覺得自己猶如置身白地,從四麵八方投射過來的目光,猶如探照燈一般將自己從頭到腳照了個通透。
那一聲“主子”聲音雖是不大,但帳內眾人卻是聽了個清清楚楚。合杜拉更是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隻是坐在帳角的閔太輝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倚在矮桌上的大掌倏地捏成了拳,緊緊盯著坐在上位的斜古蘭。後者朝他輕輕點了點頭。閔太輝眼中閃過一抹激動,隨即就消失了。
“相信眾位也是清楚,這遼律上清清楚楚地標明了,‘凡入奴籍者,其子孫後代皆為奴,奴同牲畜,可買賣,豁免非主人不可侵奪。’現在眾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小術兒手臂上的可是什麼…”閔德海望著撲入蕭縭殤懷中的査木術,嘴角爬上了一絲陰測測的笑,“既為奴身,她有什麼資格當這個司主…”
閔德海話音剛落,眾人都是齊齊的交換了個眼色。
這遼律明明白白寫的清楚,主子淪為奴的,餘眾皆沒為奴。査木術雖說大半年前失蹤不見,但閔家長房幾代積攢下來的家資卻是頗為豐厚。遼律中有奴繳銀贖身的,也有主子特赦脫籍的,但那都是平民,像這樣的境況還是第一遭。內中站著的老者就有不少家中子弟為了學治器,簽了活契入閔家為奴為仆的,現下看著光景,都恨不得挖個洞把蕭縭殤埋了一了百了。但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也就隻能把恨恨的目光投向了一頭霧水的蕭縭殤。
蕭縭殤自醒來後,査木術對他的稱呼就是“主子”,雖從她口中知道査木術是自己從奴隸市場上買來的,但確實是從不知道査木術身上還有這麼個象征著奴隸身份的東西。他剛開始的時候還覺得有個人整天跟在自己後麵主子長主子短的來勁,雖然他從心底就沒把査木術當下人使喚過。此時看著麵前一張張各異的臉,那目光中夾雜的各色意蘊,卻覺得一股寒意從心底冒了出來。
看看端坐上位的斜古蘭,蕭縭殤的心更是沉到了穀底。原本送査木術回族是為了給二人尋一個安身之處,現在看來就是這最親的人都靠不住,還硬生生的扯入了這奪嫡的鬧劇,這到底是個什麼事啊…
看著倚在自己懷中,紅著眼眶的査木術,蕭縭殤隻覺得心頭突兀的燃起了一把火,狂躁不安,再看看周遭形色各異的眾人,一時間隻覺得大腦混亂異常。
“你以為你是誰?咯咯…咯咯…我告訴你,你根本不是王爺的嫡子,你是個孽種!孽種!你娘…”
“給我打,給我狠狠地打!就是一個孽種,憑什麼…”
“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的娘嗎?咯咯…本妃就告訴你,她是個…”
女子尖利的叫聲混雜著奴仆的呼喝,那一聲緊似一聲的鞭笞聲和女子瘋狂的笑聲,像拈成了針一般直直的鑽進蕭縭殤的耳中。
混亂的記憶猶如血幕一般遮住了蕭縭殤的眼,蕭縭殤理智告訴他這隻是這具身體主人的記憶,和自己無關,但卻覺得身子根本由不得自己做主。
記憶洶湧而來,蕭縭殤腦中混亂一片,他隻覺得身體的四肢百骸都在叫囂著,憤怒著。
“主子,疼…”原本倚在蕭縭殤懷中的査木術,忽的覺得扣在自己腰間的大掌倏地收緊,那種力道仿佛要將自己扣進他的身體裏,不由得驚痛出聲。抬頭望見蕭縭殤,査木術生生的止住了呻,朝著猶自愣著的眾人道,“快跑,主子風魔了!”
逮古達本身就忌憚蕭縭殤,不知道這個突然出現的小子和黃金家族有什麼關係。待看到査木術手臂上的那隻展翅翱翔的青色雄鷹時,他的心倏地漏跳了一拍。那根本不是什麼雄鷹,而是皇室豢養的海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