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湘的眸子空洞漆黑,其內沉重的癡傻卻隻消散微末,勉強支撐著他能操縱身軀站立行走。
他不解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迷惑的自言自語道:“我是誰?這裏是哪裏?”
四周無聲,天地寂寥。
韓湘孤零零,癡癡傻傻的站著,迷茫繚繞腦海,沉重而又濃厚。
他再次出聲問道:“我是誰?”
但一切如常,哪裏會有人能回答他的問語?
韓湘癡傻的抬起腳步,但覺仿佛使盡了周身全部的氣力。他大口的喘著粗氣,眉目抖動,伸出自己的雙手擺放在眼前。隻覺虛幻而又抖動,好像不是真實。
他失神的向自身摸去,忽然一股冰涼的氣息撩過手心,他的手掌竟從自己的腹部穿透而過。
韓湘更加迷茫,問道:“我是誰?我怎麼會這樣?我的身子呢?”
良久,他終於恢複了一絲氣力,再次供他能操縱身軀邁出一步。
依舊疲勞在身,迷茫罩胸。
韓湘無力的四下大叫,但卻再沒有一點熟悉的感覺能回蕩心田。
人生靈長,有肉身皮囊阻擋天光,更有魂魄驅使身軀,也有神識操縱魂魄。
一切種種缺一不可,方是完整人身。但韓湘此際空有魂魄,卻無肉身神識,是以如同行屍走肉,陰魂幽鬼。
更加之他一身的血肉畢竟是由魂魄凝聚而成,更有那煉魂之法浩瀚莫測,吸納世間殘魂融入己身。但韓湘不窺其間一二,隻得毛皮而彙聚自身,無法凝練飽滿。是以才這般迷幻,身軀不著力道。更若是在外界,便是一陣微風,都能讓他消散無蹤。
神識分裂破碎,也隻因韓湘不懂天道,更不知其間奧妙。隻窺見其間皮毛,強行以心念引動這方天地間早有的陣法,拉扯了他的神識分崩離析,再無一絲殘留自身。
如若是韓湘再明悟半分,便可知曉控製之法,能據自身承受而分離神識,重入輪回演化人身。待時機成熟,因緣際會,憑借本心牽引尋到,再如駱岐那般吞噬融合。神識將翻贈,更比之仙人強橫浩然。
但天道浩淼,人之所以能有意識神魂,這卻是再難追究根據之事。是以才有那老者明言,這鍛神之法,無窮無盡!
韓湘自不知這些,隻是那冥冥中的巧合造就,才能讓他吞噬一點神識殘片,才能半複意識。是以他隻憑著心中的微末感應再次操縱身軀緩緩前行。
一步一頓,不知過了多久,天地卻依舊如此。白玉地麵鋪成,灰蒙迷霧繚繞。不知縱橫多少,更不知高下幾何,隻有韓湘孤單的身影每走一步便停頓半刻。
“我是誰?.這是哪裏.?”
失神迷茫的詢問響起天地,韓湘的身影頗有一絲寥落之感。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一絲亮光再起自前方的迷茫中。
韓湘看著那亮光,隻覺熟悉無比,好像正在召喚著自己去靠近一般。
他拚命的行進,但身子的氣力卻始終被一步消耗幹淨。
又不知過了多久,韓湘終於來到那孤零零飄搖在空間中的亮光邊。
韓湘停住腳步,待恢複了氣力之後,他隻帶著迷茫伸出手,觸摸過去。
亮光似也有召喚,竟一個閃爍,便沒入到韓湘的手心中,融入進去。
一股澎湃的記憶紛至遝來,韓湘頭疼欲裂。在這天地中,他轟然倒地,身軀翻滾不休。
“赤老.柳弟.素行雲.你們.是.誰?你們.在哪裏?我.是誰?韓.湘是.誰?”
疑問繚繞腦海,痛苦徘徊周身。
韓湘終於感覺到疲憊,頭顱一翻再次昏死了過去。
迷蒙混亂,他好像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境。
在那夢中,他是一個浪跡天地的遊子。
他行過山水,看遍大澤。數過了繁星,揣摩了日月。但他卻始終不知曉,那腦海中徘徊的一個個人名究竟是誰,也不知道他自己是誰?
時光荏苒,白雲蒼狗,浪子已四十許歲。
這本是個不惑的年歲,但浪子的心卻始終有迷霧繚繞。迫使他踏遍天下,想要尋找到一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答案。
終於在一條連綿蜿蜒的小溪旁,浪子看到了一個佝僂了身影的老翁。他正拿著魚竿孤坐在岸邊,對著清澈的溪水甩下晶瑩的絲線。
浪子覺的這老翁萬分的熟悉,但卻想不明白,這老翁自己是否曾見過。
老翁也看到了浪子,他那雙滿含滄桑事故的眼睛帶著渾濁,伴著嘴角的微笑對浪子道:“你來了.”
浪子問道:“你是在等我?”
老翁緩緩抬起頭顱,失神的望著遠處的高山,長歎一聲,道:“我已等了你七十多年了,我本以為你不會再出現在我這偷閑來的一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