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聽到父親喚自己過去,顧蘭亭有些詫異,卻不敢怠慢,立刻整理衣服跟著書童過去。
“蘭亭,坐吧。”顧炎清沒有像往日那般冷眼相向,聲音中帶著些許疲乏。
被父親責罵沒有出息的時候,顧蘭亭沒有後悔,可是看到父親頭發幾乎已經全白,已經不複往日風采,眼神也有些渾濁,露出蒼老之態,顧蘭亭突然很難過,深恨自己不孝順。
他坐在父親對麵,看著年逾花甲的父親,出聲道:“父親日夜操勞,要注意身子。”
顧炎清望著眼前雖然年過年近四旬卻一臉單純若孩童的兒子,心裏不由失望,真是一點兒長進都沒有,然而麵上卻和顏悅色地問:“剛從那邊回來?”
顧蘭亭有些局促,半晌像做錯事情的孩子,不自覺地捏著衣服下擺訥訥地說:“嗯。自七娘……自采薇失蹤以後,樂氏身子一天不如一天。這幾日感染了風寒,夏日風寒更難痊愈,所以……”
顧炎清伸手打斷了他的話,沒有像往日那般責罵他沉迷於女人的安樂窩,而是問道:“她跟了你,多少年了?”
顧蘭亭回道:“到今年冬天,便是二十一年了。”
他怎麼都忘不掉,當年他聽說未婚妻家出事,大雪紛飛中騎馬趕到樂府,卻見樂府上下,一個個被捆得像粽子一般,跪在大門口,等待被清點,像待宰的羔羊一般,毫無還手之力。而他心心念念的未婚妻,也赫然其中。
後來的心痛、掙紮、鬥爭,換來的最好結果是她以外室的名義被他安排在大柳樹胡同,一晃,二十多年已經過去了。
“你是個情深義重的孩子。”顧炎清說道。
顧蘭亭想起當年為了樂氏,幾乎跟父親翻臉,不由垂首道:“兒子不孝。”
顧炎清道:“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你都這把年齡,父親也看開了。難得你喜歡她一場,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若有一知心人相陪,也許日子會好過一些。”
“父親……”聽得父親如此說,顧蘭亭心裏更加內疚。
“罷了,罷了,你想讓樂氏進門,那就給她安排個院子吧。但是她沒有脫籍,我知道那邊自有人收了你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在顧家,萬萬不能給她名分,就做個通房吧。你願意疼她,就多安排幾個人伺候她。”